第124章 潘琪
“你啊，都多大年纪了，身上还带着一股痴傻之气，不过这似乎也是成就大事的先决条件之一。”
“要成活儿，先疯魔嘛。”
“小老头你就继续坚持吧，保持本色，本姑娘看好你。”
云瑶将素手轻拍徐宁的肩膀，一脸的促狭之色。
“莫要拿我寻开心，我只是……哎呀，正事要紧，饺子出锅了吧？”
“咱俩得带上热腾腾的饺子，一应时令果蔬，往各处燃起香烛，焚烧纸钱祭祷一番了。”
“来年的话，希望先祖庇佑，咱都能平平安安的，然后心想事成。”
徐宁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还算齐整的牙齿，似是果然就心想事成了一般。
“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这贴年画贴的，且先去洗洗手吧，然后咱祭祀、吃饭，开开心心地庆祝新年。”
言罢，小丫头转身往热气蒸腾的锅灶里盛饺子去了。
徐宁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深以为然，快步往外间的水井处走了过去。
元觉上人在徐宁分神的驱使下，亦步亦趋，一副扈从、亲兵的模样。
……
徐宁、云瑶二人，一番虔诚的祝祷下来，已然过了亥时七刻。
两人接下来便是对坐在会客厅里，举杯对酌，谈论着开心的事情，谋划一下来年的发财大计，单等新年更声响起。
不得不说，在这个修仙之风大盛的青岩镇，连传统意义上的“打更人”都省了。
城主府那边，只是将一具机关傀儡定时敲响一面铜锣法器，让“锵锵”之声遍传整个村镇，提醒一下“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就好，其实简单的很。
“我明年可能得外出好几回，药田这里多要仰仗小丫头你了。”
“作为补偿，老道我准备帮你张罗一枚‘九转小还丹’，如此一来，你或许可以凭此挑战一下炼气九层的修为境界。”
徐宁替小丫头面前的酒盅满上了飘香的烈酒，忽然提到了自己明年要外出之事。
“有事儿你就去忙，药田交给我就好，另外除了小还丹，你前面允下的巨岩鼠、玄水龟傀儡还作数不？”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小丫头便趁机点出了此节。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
“节后三日迟，好多铺子都不开门。”
“这样吧，过了正月初八，我专门往南面的武阳城跑一趟，先解决了玄水龟傀儡，巨岩鼠的话，后面再想法子弄一只就是了。”
徐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脸歉意地说道。
“行吧，咱一样一样的来，你只是别又忙忘了就行。”
“再者，你果然要往武阳城走上一遭的话，顺道往宝青坊帮我取一样东西吧，此是信物，那样东西的话……”
此事似乎关系重大，小丫头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居然用起了传音秘术。
“很着急吗？等我筑基以后再专程去取这件东西不行吗？”闻听小丫头之言，徐宁支颐沉思了老半天，才蹙眉问道。
“着急，你且不用考虑那件东西的价值，就说万一被什么人盯上了，你自己能全身而退不？”
“毕竟它太大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乾坤袋、乾坤戒盛装此物，也只得铤而走险了。”
小丫头轻咬红唇，凝重异常的说道。
“好吧，我全力以赴。”
“为了保险起见，我届时准备约上你姐夫并陈磊师兄一道前往。”
徐宁这次没有犹豫，爽利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可以，只是别忘了将两张异形化息符让他们改换过形貌，再一同上路。”
“否则，此事干系重大，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容易给他们招去杀身之祸的。”
小丫头将纤纤玉指轻自敲打着桌面，就潘、陈二人同行之事，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化息符不是问题，我身上还有几张，只是……宝青坊那边不能给咱送货对吧？”见小丫头再次提到此行的危险，而且还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兄弟，徐宁这会子又犹豫了起来。
“人家不送货，或者说咱的身份地位还不足以指使他们。”
“小老头，你也别纠结了，就听我的，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过去，中间果然被什么人盯上的话，保命要紧，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小丫头在饭桌上磕了磕自己的酒杯，示意徐宁一饮而尽。
“行，我知道了。”
“暂定正月初八，我往武阳城宝青坊去取那件东西，具体的细节，这几天我再好好地推敲一下。”
“另外，我还有两张底牌，能赶在初八之前安排妥当的话，除非是筑基后期以上的高手劫道，否则……”
话未说完，徐宁便仰首饮尽了杯中酒，一扫前面的犹豫之色，多了几分豪气干云的意思。
“厉害，筑基后期以下的存在，都入不了你的法眼了？”
“小老头，你当真只是个炼气七层的修士？这份狂妄劲儿，你也没谁了啊。”
小丫头虽然有些调侃的意思，但是眼见徐宁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当下高兴地陪着他喝了一杯。
后面的话，两人饺子就酒，再佐以几样美味的菜肴，在觥筹交错之际，迎来了新得一年。
这时候，徐宁也迈入了二十岁的门槛。
待其弱冠之后，便不再是青葱的少年，想必他的修为境界也能水涨船高，顺利筑基吧。
……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徐宁二人连同醉酒后的睡觉方式都有了变化，年前还是一帘之隔，各睡各的，现在嘛……
两人直接搂在一起，被子也不盖，在外间徐宁的火炕上抱团取暖，睡姿那是相当的豪放。
看情形，这俩人比之于人家那些双修道侣，还要亲密几分的样子。
还得是徐宁，早一步醒来，发现了这荒唐的一幕之后，便第一时间施展出了缩骨术。
在一阵“噼噼啪啪”的骨骼爆鸣声中，其化成一个瘦小的侏儒，这才勉强挣脱了小丫头的怀抱。
他翻身下炕，强忍着宿醉之后的头痛，先是好整以暇的替对方盖上被子，而后往联通着火炕的锅灶里添了柴火，以保持此炕的温度。
做完了这一切，他瞥了一眼熟睡的云瑶，心里半是甜蜜半是紧张。
良久，他长出一口气，往口里塞了一枚清宁丹，在炕下结跏趺坐，开始了一天的早课。
待其心无旁骛地行功一个周天，缓缓睁开双眼的时候，才发现小丫头也醒转了过来，只是还躺在炕上没有起身而已。
“小丫头，醒了啊，想吃点儿什么，我往后厨去准备一下。”
“吃过饭之后，我想着要进城叫上你姐夫，一道去拜望一下他的姑母。”
“一则把那套三才傀儡阵还给人家，二则托其帮忙引荐一下那位阵法师，我对此阵有些想法，稍加改动的话，或许能将其变成咱的一张底牌。”
徐宁从盘膝状态长身而起，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脚，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
“煮个手擀面吧，面在饭厨里，我前面都准备好了。”
“另外，小老头你夜里占本姑娘的便宜了，我这里现在隐隐作痛，刚才看了看还有你的爪印。”
“新正大月的，这笔账且给你记下了，后面要是表现不好，咱新账旧账一起算。”
猝不及防之下，小丫头解开了自己内衫上的斜襟。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徐宁还是在那片晃眼的软腻上，看到了小丫头前面提到的爪印。
“这……我，我做饭去了。”徐宁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而后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逃也似地离开了此间。
其身形连动，几个起落便遁到了庭院当中，冷风呼啸，身后却依稀传来小丫头地娇笑声。
……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徐宁、陈磊跟潘星乔一道，出现在了圣傀峰山巅的一处洞府面前。
这处洞府向阳而居，周遭被一片似有还无的紫色烟岚所遮蔽，纵然外间骤雪扑面，内里却并不受影响，一副春和景明的样子。
“姑母大人，我跟陈磊还有宁小子一道，过来给你老人家拜年了。”大阵之外，潘星乔抱拳恭声说道。
“好，老身这就让雪貂出去接你们。”话音落处，徐宁三人面前的那道浅淡烟岚，倏得被撕开一道缺口，继而一道白光从里面激射而出，往三人面前投了过来。
白光敛尽之处，赫然是一只大如牛犊，肋生双翅的貂兽。
此獠眼见是潘星乔当面，登时欢快的嘶叫了一声，而后调转身形，将雪白长尾对着三人，轻轻拍打地面，似是要徐宁他们跨坐到其背脊上去。
“有劳貂前辈了。”潘星先是轻轻抚摸着此獠的皮毛，而后为徐宁、陈磊二人打了个样，纵身一跃，稳稳地跨坐到了貂兽那宽厚的背脊之上。
徐宁、陈磊这边也不敢怠慢，只是互望了一眼，便相继跨坐到了雪貂身上。
此獠颇通灵性，见三人俱皆落位，复又欢快的啸叫了一声，便驮着众人遁入了烟岚禁制上的那处缺口当中。
貂兽的速度特别快，尚且没有展动肋下双翼，仅靠四足发奔，便一口气驮着三人在一处怪石嶙峋的山涧当中，跑出了数里之远。
山涧的源头处，依稀是一道飞瀑，瀑下深潭一侧的大石上，正有一个明媚美艳的红衣女子，双手抱膝的坐在那里。
此女眼见大貂拖着三人往自己这边飞奔过来，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着说道：“星乔，你姑母她老人家正在运功疗伤，由妾身招呼你仨可还行？”
言罢，此女长身而起，凌空蹈虚而行，往三人这边迎了上来。
此女的动作似缓实急，加之雪貂的速度也不慢，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来到了三人面前。
“你就是我姑母，我姑母就是你，在我们看来，没差的。”
“偏是你俩这么怪，非要分的这般明白不可。”
“只是……她老人家正在疗伤的话，要紧吗？我们仨能帮上什么忙吗？”
潘星乔慌忙跳下貂背，不无担心地问道。
徐宁、陈磊二人自然也不敢怠慢，飘身落地，跟潘星乔并肩站在了一处。
“没有大碍，疗伤圣药都准备好了，打坐调息两三个月就能恢复的样子。”
“倒是你们三个，顶着宗门后起之秀的名头，任性不进内门也就罢了，如何总也不见冲击筑基瓶颈呢？”
红衣女子将一双桃花眼在徐宁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看似随意地问道。
“姑母大人，打人不打脸，咱能不问这个问题了吗？”
“我们仨着急忙慌地赶过来给你拜年，这晌饭还没吃呢，是不是先给安排一下？”
“另外，宁小子这里还有事儿找你讨教呢。”
潘星乔将一双大手轻轻抚弄着身旁雪貂的皮毛，佯做生气地说道。
“好说，随我来吧。让后厨炒几个菜，咱边吃边聊。”
“还有，你们仨后面称呼我一声潘前辈，或者干脆喊我的名字潘琪就好，这……也是你姑母的意思。”
“毕竟这两年我跟你姑母之间，忽然就有了主仆之分，她……一直都让我称其为主人的。”
言罢，红衣女子当先引路，往前面不远处的一片屋舍挪步走了过去。
少时，徐宁这边一行三人，跟红衣女子在一处厅堂里分宾主落了座。
趁着后厨准备酒菜的空当，徐宁将那套三才傀儡阵还给了红衣女子，并提出想要接触一下炼制此法阵的那位傀儡师。
“宁小子，你果真对这套法阵感兴趣的话，可以带上主人的信物，往天衍西城去找一下‘偃兵阁’的乔掌柜。”
“咱跟对方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而且那个乔老儿的脾气又比较古怪，所以到时候他能不能教你，你又能从对方那里学到多少东西，就要全凭运气了。”
红衣女子说着话，将腰间扯下的一件兽牙饰物递到了徐宁手中。
“多谢潘前辈成全。”将兽牙信物贴身收好，徐宁忙不迭的起身感谢道。
“好了，无须多礼。”
“妾身虽然只是主人的替命傀儡，但左右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在我面前，你仨随意就好。”
“另外，正月十五，也就是上元佳节那一日上，宗门很可能会组织一次炼气弟子之间的大比，有兴趣的话，你们几个可以参加一下。”
“这次大比不考虑内外门弟子之分，混在一起捉对厮杀，能入围前十强的话，宗门后续会安排一件想象不到的好处。”
“具体的话……”
红衣女子眼见后厨的几个小丫鬟鱼贯而入，将一个又一个的热菜端了上来，为了保密起见，这才硬生生地打断了自己的话语。
潘星乔这里在会意之下，则直接岔开话题，跟对方讨教起了饲喂灵兽的经验来。
徐宁、陈磊二人也没闲着，相继起身为众人端茶倒水，一时之间，饭桌上的气氛也就热络了起来。
等酒菜齐备之后，红衣女子潘琪便摒退了左右，延续着先前的话题道：
“此次大比的前十名，关系到开春之后的一次宗门试炼。”
“此次试炼的目的，是要往一处上古修士留下的秘境当中，找寻一件罗盘法器。”
“此番不成功也就罢了，倘是这十个人当中，谁侥幸找到了此物……”
“那么试炼结束之后，此人可以独得两枚筑基丹的奖励，其余生还之人，也能有一枚筑基丹入账。”
说到此处，红衣女子端起自己面前的“曜变黑釉茶碗”抿了一口热茶，然后将一双妙目在徐宁三人的身上梭巡了起来。
“怎么？不感兴趣，还是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眼见三人没有任何反应，性格泼辣如潘琪，这才出声询问道。
“一则实力不允许，二则嘛，我们仨对此事都不怎么感兴趣。”
“前者也就罢了，因为凭我们几个的战力，几乎不可能闯进大比前十里头去。”
“后者的话，连侥幸生还之人都能获得一枚筑基丹的奖励，可见那处上古秘境里的战事，一定会特别的惨烈。”
“似这般九死一生的局面，我们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至于什么富贵险中求，什么搏一搏，上人变真人的说法，侄儿我却是不敢苟同的。”
潘星乔看了看了徐宁、陈磊二人，而后直抒胸臆，代表他们三个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好一个明哲保身，好一个不敢苟同，看来你俩也是这么个意见啦？”
“那么我且问你们，只知道惜身保命，这一年又一年，庸庸碌碌的过来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筑基的希望呢？”
“千万别跟我说什么‘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果真如此的话，你们首先得是玉、是钗吧？”
说道动容之处，潘琪直接仰首饮尽了自己面前的那碗烈酒。
“姑母……”
“潘前辈！”
“前辈，你慢点儿。”
徐宁三人见状，几乎同时开口，本来想劝慰两句，却发现似乎任何言语都很苍白。
这也难怪，毕竟潘琪作为潘星乔姑母的替命傀儡，可是看着他们三个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潘星乔受资质所限，这几年修为一直无有寸进；陈磊那里则是一穷二白，连温饱都成问题，就更遑论修炼资源了，所以修为进境堪比龟速。
徐宁呢，修炼资质确实好，但是架不住运道差。
非但因伤完美的错过了一次十拿九稳的外门大比的机会，后面居然滑天下之大稽，两度将修为境界跌破炼气巅峰，几乎伤了道基，变成一个废柴了。
潘琪作为一个长辈，而且还是一个关系很好的长辈，这几年眼见他们三个一事无成，自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加上她的性子本来就比较火爆，好不容意逮到这三个不争气的小辈，就想着要借上元节大比这个由头，好好的敲打他们一番，这才有了她方才比较动容的一幕。
徐宁三人不傻，也知道潘琪作为长辈的良苦用心，只是一个个心中有愧，有些无言以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