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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华不敢耽搁,赶紧带风谨回到清辉殿,明音尚未归来,只瑛时在。梅华先安顿好风谨,让瑛时暂时照看,又出去召集了金极宫重臣及主事的几个宫女,交代了一下让招呼好六界宾客,妖王妖后因有特殊事情,恐婚礼无法如期举行,过后会正式向六界致歉。

丰辞等几人面面相觑,婚礼无法如期,看来是出了大事情,刚刚暗房那边有人劫牢也已传到丰辞耳中,但几人没有深问,近来妖界不太平,金极宫也是屡屡出事,只待之后君上能够平定风波。

梅华安顿好这边之后,进入清辉殿侧殿,过了这许久,梅欢欢仍旧如雕塑一般木木地坐在冰冷的地上。“欢欢……”梅华一声叹息,走近梅欢欢,将她从地上拉起。梅欢欢上了妆的脸颊上满是泪痕,身体软塌塌地提不起来一丝气力:“大哥……”未等道得心中悲苦,眼泪先簌簌落下。

“欢欢,今日之事,不怪君上。”梅华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到榻前轻轻放下,他如她小时一般,坐在她床前,温柔而耐心地看着她。“大哥,我……我只是太爱谨哥哥了,我没法接受别人抢走他,也是我蠢,中了崖岸的圈套,被他们利用,替他人做了嫁衣,可是……可是谨哥哥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我……”梅欢欢伏在床榻之上,哀哀痛哭,悔不当初。

梅华拍拍她的后背:“欢欢你能认清崖岸的嘴脸,大哥很欣慰,本来大哥担心你连大哥都一并记恨上,其实,在整个过程中,大哥与君上多次提醒你,希望你能早些认清现实,而不是去强求一份情感,更不能为了这种‘勉强’迷失本心……有些事情,如果过早说破,反而没法‘请君入瓮’,在这个过程中,并非我们有意瞒你、利用你,而是他们一计不成总会另施一计,倒不如尽在我们掌控之中。”

梅欢欢抽噎着,以一双朦胧的泪眼望向梅华:“大哥,是我蠢,没有听明白你们的话,可是我想不明白,姑姑已经死了,我本以为我和谨哥哥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阻碍,可偏偏他待清乐是不同的,我守了他几百年、等了他几百年、盼了他几百年,却为何……为何得不到他的心?我不懂,我不甘。”说到最后,梅欢欢声音更见嘶哑,甚至有几分撕心裂肺的感觉。

梅华看着自己一直以来疼宠的妹妹,不是不心疼,而是有几分无奈:“欢欢,感情是不能强求的,于我于你于君上都是一样的,有些人的心就是不属于你,而有些人的心兜兜转转都还在你那……”梅华转过头将目光瞥向了窗外,残余的日光明明灭灭,金极宫已近暮色,他仿佛看到那一双如春水般的眼眸,带着几分期待看着自己,希望自己答应她的要求。

梅欢欢从梅华这里得不到答案,甚至从风谨那里也得不到,情不知所起,更无法勉强,任你花容月貌,任你痴心一片,也未必能得到回应与青睐,而那个人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梅华下了决心,此间事了,便带着欢欢回到花族,再不肖想什么妖后,只要与她一起平平淡淡地长久相伴,过着最平常的日子,不再理红尘情事。

清乐晕晕乎乎地随着备启来到了魔界九黎宫,从未出过妖界的她本应对一切陌生至极,却总觉得哪里有几分隐隐的熟悉之感。行至半路,崖岸也从后面追了上来,之前在暗房牢前匆匆说话,清乐脑袋懵懵的,没有多想,此时,崖岸一路随行,直至一并进入九黎宫,她恍然大悟,原来他也是一伙儿的。崖岸见她看着自己一脸古怪,没有太多的表情,反而是面上透着几分愤恨,清乐除了内心对他多了几分鄙视与戒备,便是对这愤恨的来由有些莫名。

备启一路对清乐呵护倍至,倒是让清乐心中对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君有了几分改观,不管这个人如何,对自己总是好的。就这样,一路晕,一路走,一路想,最终被带到了一方小院之中,院子不算大,很是雅致,花木错落,院中是一方石桌与四个石凳。清乐脑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很容易就被捕捉到了,是梦境,在自己的梦境中,这里曾经坐着一个绝美的女子,她立刻清醒几分,自己怎会梦到这个场景?她狐疑地看了看四周,并没来过。

鹓扶扶着澄澈随着侍女自去休息,备启温和地安慰清乐道:“丫头,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疑问我们明天再说,以后你就当这里是你的家,本君定当好好待你。”清乐嚅了嚅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好点点头,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近来以及今日发生的事情,再想一想今后的打算。备启笑了一下,交代了几个侍女伺奉,便离去了。

崖岸脚步匆匆地向一处宫殿走去,刚一进院,便见那绝色美人身着一袭青衣,坐在院中品茶。“你倒悠闲!”崖岸冷哼一声,坐在她的对面。姬瑶微微一笑:“看来又是父亲冷落了你,每次哥哥总是这般哀怨。”崖岸自顾自地倒茶喝茶,喝了三杯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姬瑶无奈道:“听说我外公被救回来了,哥哥看起来亦无大碍,说明此次计划还算顺利,那么,究竟是什么缘故令哥哥如此不快呢?”

崖岸瞥了一眼姬瑶道:“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谁?”“清乐!”崖岸一脸愤懑:“真不知道为何父亲不当着风谨的面杀了她,让风谨痛彻心扉,反而将她带回来,你是没看到,他对清乐的好与对你比起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姬瑶面上微微变色:“父亲带她回来?”她想起那个略有些呆傻、还带着几分倔强的姑娘,心下也满是不解。

“我去见父亲!”说完姬瑶起身匆匆离去。崖岸郁闷地又喝了几杯水,曾以为备启对他们是不同的,本来已所剩无几的子女们都只能称备启为“父王”,他偏偏准许自己与姬瑶称他为“父亲”,曾以为这是看重、是亲近,但是当自己在他的计划中,几次尝试着弄死清乐的时候,他却毫不留情地对自己出手,自己到底在他心中有没有地位呢?

崖岸摇摇头,他想起了备启第一次来找自己的情景。那是他闭关修炼几十年后的一天,不知道他以什么办法可以将秘音传入蛇族,以救命的恩情要求自己相见。

是的,几百年前,若不是有他相救,寻找露华草的自己必将丧生在雪山之巅,那一刻,自己不是没有遗憾,也不是没有留恋,甚至想到从小就对自己态度淡淡的父亲崖毕,都多了几分想念,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就在那生死一刻的关头,一袭暗金黑衣的男子救了自己,帮自己疗伤,送自己回到妖界。

当他要与他相见的时候,他没有理由拒绝,而且他内心一直残留着一丝当时他给予关怀的温暖,父亲般的庇护与关心,所以他瞒着祖母和蛇族的长老与备启相见。没想到那一刻,改变了他此后的漫漫余生。备启波澜不惊地亮明了身份、说出了他的生辰八字,他与他母亲的过往,当他拿出那半块玉玦的时候,崖岸突然释然了,为何自小父亲看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厌恶,为何母亲总是在抚摸那半块玉玦,又为何母亲总是不开心,却喜欢长久地凝视着自己。因为,眼前的这个人,魔界的王才是她心上的人,而正如备启所说,他,才是自己亲生父亲。

崖岸的母亲渠若是备启母亲木槿的外甥女,渠若与备启本是表兄妹,因着老魔王塔图在世时,魔界与妖界交好,幼时的渠若常去魔界探望木槿,与备启见过几面,虽然这个表哥总是阴冷着脸,但是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令她着迷的气质,每每想要去亲近他、抚慰他。那年木槿过世,渠若代表花族木槿家族到魔界来奔丧,备启那时正是孤苦无依、受尽打压,渠若便一直陪在他身边。

直到黛色带来了悠临因终年身体内耗、积郁成疾,撒手人寰的消息,备启终于崩溃了,他失去了最亲的人和最依恋的人,再没有人能够抚平他内心的创伤,就在那个时候,渠若无怨无悔地在旁陪伴,两人发生了关系。可是,备启从没想过要娶她为后,而是自那以后断情断念,违背祖训对已失去夺位能力的兄弟姊妹痛下杀手,六界皆传魔王备启冷心冷面、嗜血无情,戕害同胞。

渠若在家族的催促下,无奈返回妖界,不久被父母发现怀有身孕,盛怒之下,将她嫁给了从小青梅竹马,并对她一往情深的蛇族少主崖毕。直到魔界与妖界大战,蛇族族长崖毕夫妇殒身,渠若一直都对备启念念不忘,就连上战场也是为了能够见他一面,甚至死在他的怀里,而备启对她终归是无情的。

备启执着渠若当年的信物,和崖岸出生的口信前来,并不是为了与崖岸相认,或是满足渠若的遗愿,而是为了启动他的另一番计划。

然而,崖岸虽知备启与母亲的过往,却以为他们是真心相爱,而自己的外祖父母和崖毕棒打鸳鸯,更可笑的是,他恨蛇族、恨崖毕、恨没有血缘关系的姑余、崖槿,他很快接受了自己是魔君之子的事实,并梦想着有一天成为魔界之王,拥有强大的力量,娶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为着这一切,他甘愿为父亲赴汤蹈火。

崖岸放下手中的茶杯,深吸了一口气,清乐只是一个小青鸟罢了,又不是争夺王位的兄弟姐妹,有什么关系呢?而自己终将是要成为未来的魔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