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上，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也吹动着那根被打断的、在火光下轻轻摇晃的细绳。
没人说话。
几百号人，就像是被集体掐住了脖子，一个个张着嘴，眼神发直，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打瓶盖，那是神乎其技。
可在这漆黑的夜里，一百五十米外，一枪打断那根比香火棍粗不了多少的细绳……这不是技，这是妖法。
赵刚感觉自己的后背，一层细密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他手里还攥着那支温热的三八大盖，一支普普通通、枪管都有些磨损的老枪。可就是这支枪，在何雨柱手里，打出了神仙才有的准头。
他快步走到何雨柱面前，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不再是欣赏，也不再是好奇，而是一种混杂着惊骇与敬畏的探究。这个何雨柱，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会做饭，会偷袭，会搞发明，会用计谋，现在，他竟然还是一个顶尖到恐怖的神枪手！
赵刚忽然觉得，自己以前把何雨柱当“奇兵”，当“福将”，格局还是小了。
他们是把一头能翱翔九天的神龙，当成了一条会翻江倒海的蛟龙。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何雨柱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他拍了拍魏和尚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讨论着：“和尚，你说，明天是做红烧肉好，还是做扣肉好？”
这轻松随意的腔调，和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两枪，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魏和尚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咂摸着嘴：“扣……扣肉吧，肥而不腻。”
“嗷——！！”
一声狼嚎般的怪叫，猛地炸响，打破了靶场的死寂。
李云龙像一头被点着了尾巴的疯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何雨柱面前。他没有抱，也没有拍，而是伸出两只蒲扇大的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何雨柱的胳膊，那动作，像是在捧一件刚出土的绝世国宝。
“我的爷！你就是我的亲爷爷！”李云龙的脸涨得通红，唾沫星子喷了何雨柱一脸，“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不用干！你的任务，就是吃饭、睡觉、给老子琢磨怎么打鬼子！”
他猛地转过身，指着自己的警卫员虎子，吼得山响：“虎子！你死人啊！还不快去，把老子那两斤茶叶，不，把老子藏在枕头底下的所有家当，都给柱子兄弟搬过去！以后柱子兄弟的窑洞，你亲自站岗！他要是掉了一根头发，老子扒了你的皮！”
他又指着目瞪口呆的张大彪：“张大彪！你给老子听好了！从现在起，你一营的任务，不是打鬼子，是给老子保护好柱子兄弟！他住的窑洞，周围五十米，不，一百米！都给老子围起来！派双岗！他走到哪儿，你的人就跟到哪儿！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苍蝇飞过去，你都得给老子查清楚，是公是母！”
张大彪“啪”地一个立正，吼得嗓子都快劈了：“是！保证完成任务！”
李云龙这番夸张到近乎疯癫的命令，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哭笑不得。
孔捷凑过来，看着何雨柱，嘴里啧啧称奇：“他娘的，老李，你这是要把柱子当菩萨供起来啊。不过……该供！柱子，以后你要是想练枪，全团的子弹，你随便挑！老子亲自给你当供弹手！”
李云龙还不放心，他把何雨柱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那表情，活像是怕别人抢了他的宝贝：“兄弟，你跟哥说实话，你这手艺，还有谁知道？”
何雨柱想了想：“就你们几个吧。”
“好！太好了！”李云龙一拍大腿，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上了一丝杀气，“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要是敢往外说半个字，老子就当他是奸细办了！这是咱们独立团的最高机密！是咱们的定海神针！”
他觉得这还不够，又把赵刚和孔捷拉过来，三人凑成一圈，跟做贼似的。
“老赵，老孔，咱们得立个规矩。以后，柱子兄弟不能轻易上战场！尤其是不能让他冲锋陷阵！他就是咱们的炮！得藏在最后面，最安全的地方！关键时刻，给鬼子来一记狠的！”
赵刚听着这话，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李云龙说的是对的，何雨柱这样的神枪手，其战略价值远比一个冲锋的士兵要大得多。可看着李云龙那副护食的紧张样，他又觉得好笑。
就在李云龙唾沫横飞地规划着如何把何雨柱打造成“镇团之宝”的时候，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这声音，让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他脸上的狂热和兴奋，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便秘般的痛苦。
“他娘的……”李云龙一拍脑门，脸上的表情比吃了黄连还苦，“光顾着高兴了，正事差点忘了！”
他一把拉住何雨柱的手，刚才那股子团长的霸气瞬间烟消云散，换上了一副近乎于讨好的、略带狡黠的笑容。
“柱子兄弟，你看啊……”他搓着手，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咱们的‘眼睛’有了，使‘眼睛’的人也有了……这枪，算是齐活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可这肉……咱们的肉，还等着盐下锅呢！二百多头猪啊！我的亲兄弟！这要是放臭了，我李云龙……我……我还有什么脸当这个团长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贼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何雨柱。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全团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集中在了何雨柱身上。
何雨柱看着地图上那个叫“井陉”的煤矿区，又看了看李云龙那张写满了“你懂的”的脸，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平静地问了一句：
“团长，咱们的麻袋……还够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