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五年九月,布拉格的秋色已深,伏尔塔瓦河上笼罩着一层薄雾。这座被誉为“百塔之城”的都市,此刻正见证着中东欧命运的重要一刻。
埃德尔一世站在捷克总统府贝奈斯办公室的窗前,凝视着窗外查理大桥上熙攘的人流。他的身后,罗马尼亚、捷克斯洛伐克和南斯拉夫三国的外交、军事首脑围坐在巨大的橡木桌旁,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烟雾和凝重的气氛。
“先生们,”埃德尔转过身,声音在装饰华丽的会议室中回荡,“我们今日聚集于此,不是为了重温过去的友谊,而是为了确保我们三国未来的生存。”
捷克总统爱德华·贝奈斯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学者特有的谨慎:“陛下说得对。德国已经公然撕毁凡尔赛条约,匈牙利紧随其后。我们这些小国若不能团结一致,终将被各个击破。”
南斯拉夫首相米兰·斯托亚迪诺维奇的表情则较为复杂:“团结固然重要,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意大利对亚得里亚海的野心,德国对中欧的图谋,还有匈牙利对我们所有三国都怀有的领土要求...我们的敌人太多了。”
埃德尔缓步走回座位,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正因为敌人强大,我们才更需要团结。小协约国不能只是一个纸面上的联盟,它必须成为真正的军事、经济和政治共同体。”
会议的第一项议程是军事合作。三国总参谋长展开各自带来的作战地图,铺满了整张会议桌。
捷克总参谋长卢德维克·克雷伊奇将军首先发言:“根据我军情报部门的分析,德国最可能的进攻路线是通过奥地利,直取布拉格。与此同时,匈牙利将会趁机向特兰西瓦尼亚和伏伊伏丁那发动进攻。”
安东内斯库将军点头附和:“我完全同意克雷伊奇将军的判断。因此,我们三国必须制定统一的作战计划。我建议,在德国进攻捷克时,罗马尼亚和南斯拉夫应立即对匈牙利实施牵制性进攻,迫使德军分兵救援。”
南斯拉夫总参谋长米洛万·拉科维奇却面露难色:“这个计划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中存在诸多问题。比如,我军的动员速度较慢,而且还要防备意大利在达尔马提亚海岸的威胁。”
激烈的讨论持续了整个上午。三位总参谋长就兵力部署、联络机制、统一指挥等细节反复磋商。埃德尔大多数时间保持沉默,仔细聆听着每一位将军的发言,只在关键时刻插话引导讨论方向。
午餐后,会议进入经济合作议程。这是埃德尔特别重视的环节。
“军事同盟需要经济基础支撑。”埃德尔开门见山地说,“我建议,我们三国立即建立关税同盟,实现工业互补。”
贝奈斯总统立即表示支持:“捷克斯洛伐克可以提供工业制成品,特别是军火和机械设备。”
“罗马尼亚可以提供石油、粮食和原材料。”埃德尔接着说。
斯托亚迪诺维奇思考片刻:“南斯拉夫可以提供矿产、木材和农产品。”
然而,当具体讨论到关税比例和贸易结算方式时,分歧再次出现。
捷克工业部长扬·马萨里克直言不讳:“我国工业品质量远优于其他国家,理应获得更优惠的关税条件。”
南斯拉夫经济部长则反驳道:“如果完全取消关税壁垒,我国的幼稚工业将无法生存。”
埃德尔耐心地听着各方意见,适时提出折中方案:“也许我们可以采取渐进式的一体化。首先在军工、能源和交通等关键领域实现一体化,然后再逐步扩大到其他领域。”
这个建议得到了各方认同。接下来的讨论变得务实起来:修建连接三国的主要铁路和公路,建立统一的石油储备和分配系统,协调军工生产标准...
傍晚时分,会议暂时休会。埃德尔与贝奈斯总统在总统府花园中散步。
“陛下对今天的进展满意吗?”贝奈斯问道。
埃德尔轻轻摇头:“还不够,总统先生。我们都在为自己国家的利益考虑,这很正常。但如果我们不能真正形成命运共同体,小协约国终将只是一个空壳。”
贝奈斯叹了口气:“您说得对。可是要让各国放弃部分主权,实在太难了。就连在我国内部,也有很多人反对与巴尔干国家走得太近。”
“这就是领导人的责任了。”埃德尔停下脚步,注视着贝奈斯,“我们必须说服我们的人民,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只有抱团才能求生。”
当晚,埃德尔在下榻的使馆召集罗马尼亚代表团开内部会议。
“你们看到了,前进的每一步都充满困难。”埃德尔对安东内斯库和蒂图列斯库说,“捷克人自恃工业发达,想要主导联盟;南斯拉夫人担心东西两线受敌,态度摇摆不定。”
蒂图列斯库点头道:“特别是斯托亚迪诺维奇,他一直试图在轴心国和同盟国之间保持平衡。有情报显示,他私下与德国和意大利都有接触。”
“这正是最危险的地方。”埃德尔神色严峻,“如果南斯拉夫倒向轴心国,小协约国将土崩瓦解,罗马尼亚将直接暴露在德国的兵锋之下。”
第二天上午的会议更加艰难。斯托亚迪诺维奇直接抛出了一个敏感问题:“各位,如果我们与德国发生冲突,法国和英国会立即支援我们吗?”
会议室陷入沉默。所有人都知道答案:不会。西方盟国的绥靖政策已经再明显不过。
埃德尔打破了沉默:“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西方身上。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依靠自己,依靠我们三国的团结。”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的中东欧地图前:“先生们,请看看这张地图。我们三国连在一起,就是一个拥有一亿人口、资源丰富、工业基础完备的强大集团。德国不敢轻视这样的力量。”
贝奈斯受到鼓舞,接话道:“陛下说得对。我们三国的总兵力超过120个师,坦克数量超过2000辆,飞机超过1500架。这还不包括战争爆发后的动员能力。”
斯托亚迪诺维奇似乎有些动摇,但仍然顾虑重重:“理论上是这样。但是我们的装备标准不一,指挥系统各异,语言不通...”
“那就解决这些问题!”埃德尔坚定地说,“我提议,立即成立三国联合军事委员会,统一装备标准和作战条令;建立联合军官培训计划,增进相互了解;定期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提高协同作战能力。”
这个提议得到了军事代表们的一致支持。看到将军们都表示赞同,斯托亚迪诺维奇也不再反对。
下午,会议开始讨论最敏感的政治同盟问题。
蒂图列斯库提出了埃德尔授意的方案:“我建议,我们三国签署一个共同防御条约,明确规定对任一缔约国的进攻将被视为对所有缔约国的进攻。”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反对最强烈的反而是捷克人。
贝奈斯解释道:“根据我国宪法,这样的军事同盟条约需要议会批准。而在目前的政治气氛下...”
“我理解总统先生的难处。”埃德尔说,“但是,如果没有明确的军事承诺,我们的联盟就毫无意义。”
经过反复磋商,最终达成了一个妥协方案:三国签署一个措辞强硬但留有解释空间的安全保障条约,同时秘密签订一个详细的军事合作协定。
九月十五日深夜,当布拉格城堡的钟声敲响十一下时,三国外长终于在条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布拉格互助条约》正式诞生,小协约国完成了从政治联盟到军事同盟的转变。
签字仪式结束后,埃德尔与贝奈斯、斯托亚迪诺维奇紧紧握手。三位领导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也有一丝欣慰。
“这只是开始。”埃德尔对两位同行说,“接下来,我们需要让这个联盟真正运转起来。”
返回布加勒斯特的专列上,埃德尔与随行的米哈伊王储进行了一次长谈。
“父亲,您认为这个联盟能阻止战争吗?”
埃德尔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缓缓摇头:“恐怕不能,米哈伊。但是它可以改变战争的形态。”
“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小协约国,希特勒可能会认为他可以轻易地各个击破。现在,他必须考虑同时在三条战线上作战的可能性。这也许能让他三思而后行。”
米哈伊思考着父亲的话:“所以,我们是在争取时间?”
“是的,争取宝贵的时间。”埃德尔的目光变得深远,“时间让我们能够加强军备,完善防御工事,最重要的是...等待变局。”
“什么样的变局?”
“西方迟早会醒悟,意识到绥靖政策的错误。或者...”埃德尔停顿了一下,“德国内部可能出现变化。无论如何,时间对我们有利。”
列车在夜色中疾驰,埃德尔却毫无睡意。他拿出会议记录,开始构思下一步计划:如何让纸面上的联盟变成实际的力量。
回到布加勒斯特后,埃德尔立即召集御前会议,通报布拉格会谈的成果。
“我们取得了重要进展,但还有大量工作要做。”埃德尔对内阁成员们说,“接下来,我们要在三个方面立即行动:第一,与捷克和南斯拉夫建立常设协调机制;第二,开始具体的军事合作项目;第三,推动经济一体化进程。”
接下来的几周里,罗马尼亚的战争机器以更快的速度运转起来。来自捷克的工程师帮助改进坦克生产线,南斯拉夫的矿产通过新建立的运输通道源源不断运来,三国的军官开始频繁互访,共同勘察边境地形,制定联合作战计划。
十月初,第一个三国联合军事演习在特兰西瓦尼亚边境地区举行。虽然规模不大,但意义重大。埃德尔和米哈伊亲自观摩了演习。
演习场上,罗马尼亚的malaxa坦克与捷克的Lt-35坦克协同进攻,南斯拉夫的空军提供空中支援。虽然协同中还存在不少问题,但已经展现出三国军队配合作战的潜力。
“看到那个通讯问题了吗?”埃德尔指着演习场上的一处混乱对米哈伊说,“我们的电台频率不兼容,指挥口令需要翻译,这些都是要在实战前解决的。”
当晚,埃德尔在演习总结会上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观察到的所有问题。三国将军们起初有些难堪,但在埃德尔的坚持下,最终都承认了问题的存在,并承诺立即改进。
“先生们,”埃德尔在会议结束时说,“我们今天发现的问题,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拯救成千上万士兵的生命。这就是我们举行演习的意义。”
十月中旬,小协约国的经济合作开始显现成效。罗马尼亚的石油以优惠价格供应给捷克和南斯拉夫,捷克的军工产品则源源不断运往两个盟国。三国间开始规划建设统一的铁路网和输油管道。
然而,就在联盟建设看似顺利推进时,一个坏消息从柏林传来:希特勒正式宣布废除洛迦诺公约,德军开始进驻莱茵兰非军事区。
消息传到布加勒斯特时,埃德尔正在主持小协约国经济合作委员会的开幕仪式。他面不改色地完成演讲,仪式一结束就立即返回王宫。
“该来的终于来了。”埃德尔对紧急赶来的安东内斯库和蒂图列斯库说,“希特勒迈出了第一步,而西方又一次选择了沉默。”
“我们要提高战备等级吗?”安东内斯库问道。
“不,还不是时候。”埃德尔冷静地分析,“希特勒现在注意力在西方,我们过早反应反而会给他借口。但是,”他加重语气,“秘密备战要加速。”
接下来的日子里,埃德尔频繁与贝奈斯和斯托亚迪诺维奇通电话,协调三国的应对策略。令埃德尔欣慰的是,这次危机反而加强了三国的团结。
十一月初,埃德尔决定进行一次大胆的外交行动。他同时邀请捷克和南斯拉夫总参谋长来到布加勒斯特,举行了一次绝密的战略磋商。
在王宫地下新建的作战指挥室里,三位总参谋长站在一个巨大的中东欧沙盘前。沙盘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国的兵力部署。
“先生们,”埃德尔指着沙盘说,“我们必须面对最坏的情况:德国同时向我们三国发动进攻。”
接下来的三天里,三国军事首脑制定了详细的联合作战计划。计划规定:当德国进攻任一缔约国时,其他两国应立即对德国的盟友(主要是匈牙利)发动牵制性进攻,迫使德军分兵;三国空军应统一指挥,集中使用;建立联合后勤系统,确保物资流通。
“这个计划实施起来难度很大。”南斯拉夫的拉科维奇将军坦言。
“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埃德尔坚定地说。
当会议结束,送走两位总参谋长后,埃德尔独自在指挥室里待到深夜。他仔细查看着沙盘上的每一处细节,思考着计划的每一个环节。
米哈伊王储轻轻走进来:“父亲,您该休息了。”
埃德尔抬起头,眼中带着血丝却目光炯炯:“米哈伊,来看这里。”他指着沙盘上喀尔巴阡山的方向,“这里将是决定罗马尼亚命运的地方。”
“您认为战争真的不可避免吗?”
“除非奇迹发生。”埃德尔轻声说,“而治国者不能指望奇迹。”
他关掉指挥室的灯,与儿子一同走出地下室。王宫走廊里,祖先们的肖像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知道吗,米哈伊,我的祖父卡罗尔一世国王曾经说过,领导一个小国就像在暴风雨中驾驶一叶扁舟,既要有避开风浪的智慧,也要有直面风暴的勇气。”
“那我们现在是在避开风浪还是直面风暴?”
“两者都是。”埃德尔停下脚步,看着儿子的眼睛,“我们一边通过外交努力推迟战争的到来,一边为不可避免的冲突做好准备。”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清冷的光辉洒落在布加勒斯特的屋顶上。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战争的脚步正在日益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