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摇头。
“不能。她们的炁虽然好，但我怕……”
“怕打草惊蛇？怕那虫子发狂？”叶知微声音冷静。
“是。那东西，好像认得炁。喜欢炁。我碰了，它更精神。”林正捏着眉心，头疼。
“现代医学仪器，几乎看不到它。常规药物，没用。”叶知微在电话那头顿了顿，“现在，只剩一个办法。”
“谁？”
“大师姐。”
“大师姐？”林正心跳快了一拍。
“对。中华修者协会，总会长，白素贞。你该叫她大师姐。”叶知微语速加快，“只有她，能调动协会最顶级的资源和研究人员。只有她，可能有办法对付这种专门针对修炼者的玩意儿。我已经把情况加密上报了。”
电话挂断。
林正呼出一口浊气。
大师姐。
那个名字，在山上时就像个传说。
师父最早收的徒弟，修为深不可测，多年前就已下山，执掌着协调管理整个龙国乃至海外华裔修炼者的庞大组织。
他只在师父的只言片语和师兄师姐们的敬畏谈论中听过。
能行吗？
他甩开杂念。
回到了家，地下室。这里是他的炼丹室。
架上摆满药材。
有些是市面上重金难求的珍品，有些是这次南洋之行顺手收集的偏门材料。
点火。温炉。
他回忆苏梦萦描述的虫体特性：灰蓝色，能量聚合，喜食真炁，干扰神经……
“能量聚合……那就用分散、镇静、迟缓的药力。”他低声自语，手指快速掠过药架。
取“冰魄草”，性寒，镇心安神。
取“宁神花”，舒缓神经波动。
取“百年茯神”，固本培元，稳守灵台。
又犹豫了一下，从另一个密封玉盒里，捏出一小撮灰黑色的粉末。
控火。观察药气变化。调整火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丹房里弥漫着复杂的药味，苦中带涩，又有一丝凉意。
他全神贯注。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炉中药液开始翻滚，颜色从浑浊变得清亮，泛起一层淡淡的冰蓝色雾气。
成了？
他小心地熄灭火，用玉勺舀出一点药液，滴在旁边的试毒玉片上。玉片颜色未变，没有毒性反应。
又取出一根银针，蘸了点药液。银针微微发黑，但很快恢复。药性偏阴寒，但对人体无害。
“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林正将药液分装进几个小玉瓶。这“冰魄宁神散”最多只能暂时安抚感染者狂躁的精神，延缓虫子对脑部的侵蚀速度，治不了本。
他刚把玉瓶收好。
手机响了。
是叶知微。
“林正，大师姐同意了。她已动身，很快就会到前海。让你原地待命，准备好所有资料和病人现状。”
“这么快？”林正看了眼时间，距离通话结束不过三四个小时。
“她说‘马上’，就是真的马上。”叶知微语气透着一种如释重负，“协会的力量介入，事情就好办多了。你那边病人还能撑住吗？”
“刚炼了一炉药，能暂时稳住。但拖不了太久。”
“坚持住。等大师姐到。”
电话刚挂断没多久。
林正走出丹房，想到院子里透口气。
刚推开静室的门。
他脚步一顿。
院子里的光线，好像暗了一下。
不是天黑。是那种……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瞬间遮了一下天光的感觉。
他猛地抬头。
天空湛蓝。但极高极远处，似乎有一个银色的点。
那银点迅速放大。
无声无息。
没有引擎的轰鸣，没有气流的尖啸。
就像一滴水银从天上滴落，不断拉长，变大。
眨眼间，一架通体流畅、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梭形飞行器，静静地悬停在了天机阁正上方，离地大约百米。它没有任何可见的舷窗、推进器或标识，光滑得像一颗巨大的水滴。
舱腹位置，一道柔和却不刺眼的乳白色光柱，垂直投射下来，精准地落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
光柱中，人影浮现。
最先走出的，是一个女人。
月白色的中式立领长衫，深灰色的束脚长裤。一根简单的乌木簪子，将如墨长发在脑后绾成一个清爽的发髻。她穿着软底布鞋，踩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
林正呼吸一滞。
不是因为飞行器。
而是因为这个女人。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皮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五官的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组合成一张毫无瑕疵、却清冷得让人不敢逼视的脸。
尤其那双眼睛，是罕见的浅琥珀色……
美得让林正的这种男人都头发发麻————神仙姐姐！
她身上有股极淡的冷香，像是雪后松林的气息，又混着一丝遥不可及的空渺。
林正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女人目光落在他身上，停了零点一秒。
“林正？”她开口。
声音如其人，清越，平稳，没有起伏，却字字清晰入耳。
“是。小弟林正，见过大师姐。”林正抱拳，躬身行礼。
心脏不争气地多跳了两下。
这就是大师姐白素贞。
比想象中更……难以形容。
白素贞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她的视线已转向林正身后闻声赶来的纪晓云、陆悠悠、麦玲等人。
这时，光柱中又陆续走出七八人。
两个穿着纤尘不染白色防护服、手提银色密封箱的中年人，神色严肃，眼睛盯着手里的平板电脑。
四个穿着黑色特战服、装备精良的男女，眼神锐利如鹰，一下来就自动散开，占据院子几个角落，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侧，观察着四周。
他们动作利落，气息收敛得极好，但林正能感觉到他们身上传来的隐隐压力。
还有两位老者，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手持拂尘，仙风道骨；
另一个穿着黄色僧衣，面容枯瘦，手持念珠，双目半开半阖。
两人身上没有迫人气势，却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厚重感。
这支小队，沉默，高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与强悍气场。
“李博士，张博士。”白素贞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立刻携带‘太虚镜’便携单元，前往前海市人民医院，与神经外科苏梦萦主任完成对接。
全面接管样本，启动甲级生物灵能防护研究程序。我要在六小时内，看到初步的能量图谱与信息结构分析报告。”
“是，会长。”两位白大褂立刻躬身，转身就走，脚步飞快。
“王队。”白素贞看向那四名黑衣人的首领，一个脸颊有疤、眼神冷硬的男人，“你带队，协调本地国安第九处处长叶知微，彻底清查目标航线UJ701\/702过去九十天内所有航班记录、乘客名单、货物清单。控制所有相关人员，查封研究所。
遇到抵抗，按《特殊事态处置条例》执行。十二小时，我要初步报告放在我桌上。”
“明白！”王队声音沙哑有力，一挥手，带着三名队员快步离开，一边走一边已经开始通过微型耳麦部署。
“玄真道长，慧明禅师。”白素贞最后看向两位老者，语气稍缓，“有劳二位，在此处布下‘两仪清静阵’与‘金刚伏魔圈’，以防不测。任何未经允许靠近此地方圆三百米内的异常能量体或生命体，示警，拦截。”
“阿弥陀佛，白会长放心。”老僧合十。
“理当如此。”老道甩了下拂尘。
两人也不多话，身形一晃，已分别出现在院子东西两侧角落，盘膝坐下，气息缓缓沉下，与周围环境开始交融。
命令下达，干脆利落，前后不过一分钟。
原本有些拥挤的院子，瞬间又显得空旷起来，只剩下白素贞、林正，以及还有些发愣的纪晓云她们。
白素贞这才重新看向林正，伸出白皙修长的手：“你炼制的药，给我看看。”
林正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玉瓶，双手递上。
白素贞拔开瓶塞，没有凑近闻，只是将瓶口对着鼻尖下方，轻轻扇动两下。
她垂着眼睫，片刻后，重新塞好瓶塞。
“冰魄草，宁神花，茯神，还有一点处理过的阴性能量吸附材料。思路尚可，旨在镇静延缓。”她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但药力驳杂，穿透性不足，对高聚合能量体效果有限。”
她手腕一翻，一个更小的、非金非玉的墨色扁瓶出现在掌心。
“加三滴‘玄冥凝露’，以无根水化开喂服。此物性极阴寒，可短暂冻结能量活性，大约能争取七十二小时。”
林正接过墨瓶，触手冰寒，几乎冻僵手指。
“还有这个。”白素贞又取出一卷暗红色、细如发丝、隐隐有流光转动的线香，“‘定神香’。点燃后，烟气有特殊安魂物质。配合我传你的‘清心镇魂咒’改良法门，以你真炁为桥，引香中药力与咒力，凝成‘安神针’，刺入感染者风府、百会、太阳四穴。目的是构筑隔离层，阻断那异物对宿主意识的进一步侵蚀与信息窃取。可懂？”
她说话间，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隔空朝林正眉心轻轻一点。
“嗤——”
微不可察的轻响。
一点冰凉的清流直透林正眉心祖窍。
大量信息瞬间涌入脑海：
繁复拗口的咒文音节，精细到毫厘的真炁运行路线图，四个穴位的三维影像及下针的力道、角度、时序详解……
林正闭目消化两秒，睁眼，眼神已恢复沉静：“懂了。我这就去试。”
林正暗想：白素贞的天赋估计比师傅那一群老头还厉害！！！
“去吧。此处有我。”白素贞不再多言，转身，向前看似随意地踏出一步。
下一刻，她人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数十米外主楼的最高处飞檐一角。
月白身影孑然而立，衣袂在傍晚的微风中纹丝不动。
她目光投向城市某个方向，那里是前海人民医院的所在，又仿佛穿透了建筑，看向了更遥远、更深处的地方。
林正收回目光，不再有丝毫犹豫。
转身，冲进车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