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谷内,时光仿佛失去了意义,唯有古茶树下的身影,与周遭流转的灵气、道韵,构成了永恒的静谧画卷。
叶凌云盘坐于悟道古茶树之下,双眼微阖,气息悠长沉静,周身混沌之气流转不息,隐隐与谷中精纯平和的天地灵气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那一丝取自原初之露的本源气息,早已被他彻底炼化吸收,不仅助他伤势尽复,修为精进,更令他的混沌道种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蜕变。
道种更加凝实,原本只是微小光点的它,如今已如同一颗微缩的、不断生灭循环的混沌星辰,稳稳悬浮在识海中央,与摇曳的混沌青莲交相辉映。
道种内部,隐约可见更加清晰复杂的先天道纹流转,其中一些道纹,竟隐隐与玉衡子传授的《源初净心诀》中阐述的部分本源规则相呼应。
他的混沌海,范围并未扩大多少,但混沌之气的质却提升了一个层次。
灰蒙蒙的混沌之气中,点点如星尘般的微光闪烁不定,那是被初步炼化、理解的源初道韵碎片,与混沌之气完美相融,使得这混沌之气兼具了包容万物与贴近本源的双重特性,威力与潜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更关键的是他的心神境界。在《源初净心诀》与悟道古茶树的双重辅助下,他的心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澄澈、稳固、敏锐。
以往修炼《太初衍道诀》时许多晦涩难懂、只能强行记忆的经义,此刻如同被擦去尘埃的明镜,清晰地映照出其中蕴含的至理。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入微之境,心念微动,混沌之气便能随心所欲地变化,衍化出种种玄妙。
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王者境与皇者境之间那层无形的壁垒,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壁垒之后,那更加广阔而强大的力量世界。
只需一个契机,他便能水到渠成地跨入皇者境。但他并未急于突破,而是继续以《源初净心诀》打磨道基,积蓄力量,力求将每一个境界都走到极致。
除了自身修炼,他也花了大量时间消化玉衡子零散传来的那些上古信息碎片。
这些信息包罗万象,有关于源初之井起源的模糊传说,有井庭辉煌时期的盛景描述,有对各种源初衍生之物的辨识方法,也有对污染特征、表现、以及一些基础净化手段的记载。
越是了解,叶凌云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浓重。
按照玉衡子的说法,源初之井乃是天地初开时,最为纯净的本源之力汇聚显化而成,是万物生机、法则演化的源头之一,滋养万界,神圣无比。
井庭则是守护并利用此井的古老道统,地位超然。
可这样一个神圣之地,为何会爆发内乱,出现“守井人”叛徒?又为何出现在一个连圣人都难寻的小界之中?
那所谓的域外邪力又是什么?与圣族是否有关?竟能污染被视为至宝的源初之力?
玉衡子语焉不详,似乎有些信息连它这缕残魂都遗失了,或者……不愿提及?
还有那灰色石碑——太初石。玉衡子提及此物时,意念波动极为复杂,既有感激,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它称太初石并非井庭之物,而是更古老时代流传下来的神物,与源初之井同源而异质,具有镇压、净化、甚至……记录因果的莫测威能。
守井人玄真正是凭借一小块“太初石”碎片,才勉强封存了那缕井眼本源。可太初石从何而来?为何会流落到守井人手中?它完整的形态和力量又是怎样的?
以及……最关键的问题。玉衡子这缕残魂,为何能在这被放逐于虚空的遗世谷中存续至今?仅仅是执念深重吗?
他似乎对混沌体异常关注,甚至寄予厚望,难道混沌与净化源初之井污染有什么必然联系?
它等待的转机或者说传承者,究竟需要满足什么条件?又需要承担怎样具体的责任与风险?
这些疑问如同盘旋在心底的阴云,让叶凌云无法完全沉浸在修为提升的喜悦中。他知道,若不能理清这些关键,即便他接受了传承,未来也可能会陷入难以预料的漩涡,甚至重蹈覆辙。
终于,这一日,当体内最后一丝因之前激战和空间乱流留下的细微暗伤也被精纯的混沌之气彻底抚平,当心神在《源初净心诀》的运转下达到前所未有的圆融饱满时,叶凌云缓缓睁开了眼睛。
眸中,混沌初开、星辰生灭的异象一闪而逝,随即归于深邃平静,比闭关前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深不可测。
他身上的气息已然稳固在王者境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破入皇者,且根基之雄厚扎实,远超同境想象。
他长身而起,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清越的爆鸣声,如同玉磬轻击。举手投足间,与这片天地的契合感更加明显,仿佛他本就属于这里。
他没有立刻离开古茶树的范围,而是朝着八角亭的方向,深深一礼。
“晚辈叶凌云,多谢前辈传法护道之恩,此番闭关,收获匪浅。”
温和苍老的意念很快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不必多礼。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源初净心诀》修至小成,并将那一丝原初本源彻底炼化吸收,混沌道基打磨得如此圆满,着实出乎我的预料。看来,我的等待,或许真的有望。”
叶凌云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望向亭中那依旧端坐抚琴的玉骨骷髅,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
“前辈厚赐,晚辈铭感五内。然,闭关期间,参悟前辈所传之法,阅览诸多上古见闻,心中疑惑反增。有些事,关乎前路抉择,关乎因果承负,若不能明了,晚辈恐难心安,亦不敢轻言承担‘井庭’之责。”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而坦诚,直视着玉衡子那空洞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眶,一字一句地问道:
“晚辈斗胆,想向前辈请教几个问题。”
“第一,那导致‘源初之井’污染的‘守井人’叛徒,究竟是何人?其背叛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那所谓的‘域外邪力’,又究竟是何物?为何能污染本源之力?”
“第二,‘太初石’究竟是何来历?它与‘源初之井’是何关系?前辈似乎对其……颇为在意,甚至有所忌惮。”
“第三,前辈你究竟是何人?《源初净心诀》高深莫测,不似会出现在一个连圣人都难寻的界域中的功法。”
“还有前辈在此苦苦等待的‘转机’,除了需要身负混沌、与源初有缘之外,是否还有更深层次的要求或……考验?若晚辈选择接受传承,需要具体做些什么?又将面对怎样的敌人与危险?”
“第四,” 叶凌云的目光扫过这片宁静祥和、宛如仙境的遗世谷,问出了最关键也最大胆的问题。
“此谷被放逐于虚空,独立于世,前辈残魂得以存续,是否……与此地本身,或者说,与那被污染的‘源初之井’现状,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真正的‘源初之井’如今……到底在何处?其污染程度,又到了何等地步?”
四个问题,直指核心。
不仅关乎历史真相,更关乎未来抉择与生死安危。叶凌云知道,这些问题可能触及玉衡子不愿回忆的伤痛,甚至可能涉及某些禁忌。
但他必须问!
他不能稀里糊涂地接过一个可能沉重到无法想象的责任。
八角亭内,玉骨骷髅那抚在焦尾琴上的玉指,似乎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周围流淌的温和灵气,也仿佛凝滞了一瞬。
玉衡子的意念沉默了。
良久,那苍老的意念才再次响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
“你……果然都想到了。这些问题,确实是你决定前路之前,必须弄清楚的。”
“也罢。沉睡了太久,有些事,也该让后来者知晓了。虽然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加残酷,更加令人绝望。”
“你且听好,关于我的一切,关于源初之井的真相,关于那场波及诸天的背叛与灾劫,关于‘太初石’的秘密,以及……你将要面对的真正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