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华沉吟。黑风山脉的古遗迹？还有黑沼巫师掺和……看来这玄黄小世界，水面底下也不太平。这片天地，或许也藏着些和修真界沾边的隐秘。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要紧了。
有了这块虚空石，再搭上他恢复的这点星辰之力和铜镜的指引，临时铺条星路、撕开界壁回灵寰界，少说也有七八成把握了。
“你办得妥当。”尘华对张承志点点头，“晚晴的后事，安排得怎样了？”
提到母亲，张承志眼神暗了暗，依旧恭恭敬敬回话：“按山庄最高的规矩置办，灵堂设在大殿，三日后出殡，葬进祖坟。”
尘华默了片刻，缓缓道：“带我去瞧瞧她。”
灵堂里头，白蜡烛烧得高高的，烟气绕着梁柱。
张晚晴静静躺在棺木里，穿着庄主的正经袍服，脸收拾得齐整，看着很是安详，像只是睡着了。可那份透骨的苍白，明明白白说着人已经走了。
尘华立在棺前，望着这张伴了他六十年的脸。六十年光阴，对他不过弹指，对她却是整整一辈子。
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倒出一滴晶莹透亮的灵液。这是他当年筑基时，师尊赐的“星辰露”，能温养肉身、保不腐坏，他一直留着没舍得用完。
指尖星辉一引，那滴星辰露慢慢落下，融进张晚晴眉心。一层薄薄的星辉在她身上闪了闪，让那张脸更添了几分宁和。
“我尘华这辈子，欠你一段因果。”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来日若能走到顶处，定入轮回，还你一世仙缘。”
这不是许诺，是他道心所指，该还的必还。
三日后，张晚晴风风光光下了葬，尘华亲自扶棺，送她走完最后一程。整个云州都震动了，各家各派都差人来吊唁，态度是从未有过的恭敬。星石山庄“石祖”是真仙下凡的消息，早就跟风似的刮遍了每个角落。
丧事办完，尘华把张承志和几位山庄里顶事的长老叫到密室。
“我就要离开这方天地了。”尘华开门见山。
众人虽然早有猜想，听了这话还是露出不舍和慌。张承志更是直接跪伏下去：“石祖！山庄不能没有您坐镇啊！”
尘华抬手虚虚一扶，一股柔和的力气把张承志托了起来。
“星石山庄底子已经打牢，只要走正道，小心经营，足够在云州站稳。我走之前，会给山庄留下三道护山星印，能挡三次灭顶的灾。另外，这部《星辉筑基诀》是我早年得的，不算顶尖，可路子正，够你们修到筑基圆满。”
他把一枚刻了功法的玉简和三枚闪着星光的符箓交给张承志。
“谨遵石祖法旨！”张承志双手接过，激动得身子发颤。这可是真真正正的仙家传承！
“记着，力从心起。心里要像踩薄冰，脚下要敢走险路。好好待庄里人，别辜负晚晴一辈子的心血。”
“晚辈一定牢牢记着！”
当夜，月明风清。
尘华来到山庄后山禁地，那块他坐了六十年的青石板，还在老地方。
他取出铜镜和虚空石，盘腿坐下。
精纯的星辰之力从他身体里淌出来，灌进虚空石。银灰色的石头顿时大放光芒，表面的空间波纹剧烈抖动，一道道银亮的空间之力像丝带似的垂下来，和铜镜散出的星辉绞在一处。
铜镜镜面上，那片浩瀚星图里的光点猛地亮起，射出一道凝实的星光，和空间之力融在一块，开始在前方的空处慢慢勾出一道玄奥门户的影子。
门户由无数细密的星辰符文拼成，边沿的空间不停地扭、碎、又拼回去，散着叫人心头发紧的波动。
铺星路极耗心神力气。尘华额头上渐渐沁出细汗，刚恢复不多的星辰之力正飞快地耗着。丹田里，那尊星辰元婴的小脸上也显出吃力的神色，周身封印的裂痕好像都宽了一丝。
可他眼神还是沉的，手稳稳地结出一个又一个繁复的印诀，引着星辰之力和空间之力一点点咬合。
时间一点点淌过去，前头的星光门户越来越清楚，越来越稳。
当最后一道符文亮起来的刹那，整个门户猛地一定，门里头是一片旋转的星河漩涡，深不见底，神秘莫测，不知通向哪里。
星路，成了！
尘华站起身，脸色微微发白，可眼睛亮得像星子。
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夜色里静静的星石山庄，望了望张晚晴长眠的方向，然后转过身，一步踏进了那星光流转的门户。
人影消失的瞬间，星光门户剧烈闪了几下，跟着轰然塌散，化成点点流光，消融在夜空里，像从来没出现过。
只有那块承了他六十年浑噩岁月的青石板，还静静地躺在原地，看着一段传奇的收梢，和另一段传奇的……重新开头。
踏进星光门户的刹那，尘华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四面八方都是扭歪的光和碎掉的空间片，凶暴的虚空乱流像无数把快刀，疯了一样砍着他的护体星辉。耳朵里灌满了世界生灭的轰响，眼前是花里胡哨、根本认不出的颜色在乱窜。
这和当年被卷进虚空乱流的感觉太像了，只是这回，他手里攥着铜镜，前头有星路指着，心里头也有明白的去处。
“撑住……”尘华全力转着星辰之力，周身星辉大放，在乱流里吃力地稳住身子。
铜镜悬在他身前，镜面射出的那道星光像风暴里的灯塔，死死指着归路。虚空石化出的银色空间之力，则像最结实的船壳，护着他在这一片凶险的“海”里往前漂。
可是，玄黄小世界和灵寰界隔得实在远，远得超出了他的料想。就算有星路指着，这段回去的道，也绝不是平顺的。
不知在虚空里漂了多久，兴许是一眨眼，兴许是好几年。在这儿，时辰没了意思。
突然，前头的虚空乱流没半点征兆地疯了！
轰——！！！
一道横出去几万里的空间风暴像头巨兽似的扑过来，所过之处，连光都给扭弯了、吞了。尘华脸色一变——这道风暴的劲儿，远不是他现在能扛住的！
“糟！”
他拼力催动铜镜，想掉头躲开。可风暴罩得太宽，来得太快，根本躲不掉！
要命的关口，铜镜镜面光华猛地炸开，镜子里那片星图上，原本指着灵寰界的光点旁边，另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几乎察不出的光点，骤然亮了，射出一道细细的牵引光，指向风暴边沿某处稍微安稳点的缝。
来不及多想，尘华顺着铜镜这突如其来的指引，猛地一头扎向那道缝！
像穿过一层冰水帘子，四周狂躁的乱流一下子静了。
尘华稳住身子，警惕地往周围看，随即眼瞳缩了缩。
这儿像是块漂在虚空里的、大得吓人的陆地碎块，或者说，是一座大得没边的宫殿遗迹的一角。
他正站在一条断了的廊桥上，脚下踩着的料子非金非玉，布满了年月的旧痕。廊桥两边，是深不见底的虚空。抬头望，能看见数不清的碎殿破楼浮在四周，有些还留着大概的模样，有些已经碎成了粉。
整个地方漫着一股子古旧、死寂、却又含着某种叫人心头发紧的威严气。
“这地方……是处古遗迹？竟能卡在虚空缝里？”尘华心里一凛。能在这种地方存住的遗迹，来头绝对小不了。
他试着感应了一下和灵寰界的联系——那道主星路的指引变得极弱，像是被此地的力气扰了。反倒是铜镜上，那个引他来这儿的光点，这会儿清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