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瞬间爆发。
这些变异巫族的实力并不算强，单个大约相当于观微境初期，但它们数量太多。暗红色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潮水看不到尽头，至少数万之众。
更棘手的是，它们战斗时毫无章法，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即使被斩断四肢，只要还能动，就会继续扑上来撕咬。
“结阵！”
十二名超管局精锐迅速组成战阵，外骨骼装甲上的阵法纹路亮起，形成一层半透明的能量护盾。他们手中的灵能步枪喷吐火舌，符箓子弹在空中炸开，每一发都能带走数只变异巫族。
但敌人实在太多了。护盾在密集的冲击下开始闪烁，能量储备急速下降。
“让我来。”
清虚子向前一步，背后剑匣打开，九柄飞剑冲天而起。剑光如虹，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剑网，所过之处，变异巫族如割麦般倒下。
玉宸子则双手结印，混元气劲化作一只遮天大手，一掌拍下，地面顿时出现一个直径百米的掌印，范围内的敌人尽数化为齑粉。
碧霞元君没有直接出手，而是取出一把种子撒向四周。种子落地生根，瞬间长成数十米高的巨大藤蔓。这些藤蔓如活物般舞动，将靠近的敌人缠绕绞杀。
三位掌门出手，战局顿时稳住。但林阳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在观察。
观察这些变异巫族的攻击模式、能量波动、甚至它们的身体结构。
越看，心越沉。
“停下。”林阳突然开口。
清虚子一愣：“林道友，这些怪物……”
“它们不是怪物。”林阳打断道，“至少，曾经不是。”
他抬手，一道柔和的金光扩散开来。金光所过之处，那些疯狂攻击的变异巫族动作突然变得迟缓，独眼中的血色也褪去了一些，露出茫然的神色。
但很快，血色重新弥漫，疯狂再起。
“果然。”林阳叹了口气，“它们的意识被污染了，但灵魂深处，还残存着巫族的本能。”
“巫族……”赵明看着那些扭曲的生物，难以置信，“它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来话长。”林阳看向远处的建筑群，“我们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双手结印，一道巨大的金色符箓在空中凝聚，然后猛然炸开。无数金色光点如雨般落下，每一颗光点落在变异巫族身上，都会让它们的动作停滞片刻。
“走！”
趁此机会，林阳带领众人向建筑群方向疾驰。
那些变异巫族被金光影响，动作慢了半拍，等它们恢复过来，林阳等人已经冲出包围圈。
三公里的距离对于修士来说不过转瞬。几分钟后，众人来到了一座建筑前。
近距离看，这些建筑更加诡异。它们像是用某种生物的骨骼和岩石混合建造的，表面布满了扭曲的纹路，乍看像是装饰，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纹路其实是一种古老的文字——巫文。
建筑大多已经残破不堪，有些甚至完全倒塌，只留下地基。但依然能看出昔日的规模，这里曾经是一座城市，一座属于巫族的城市。
林阳选择了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建筑作为临时据点。建筑内部空间很大，墙壁上刻满了壁画，虽然岁月侵蚀严重，但依然能辨认出大致内容。
“这些画……”苏雨凑近一面墙壁，仔细辨认，“好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众人围拢过来。
壁画分为多个部分。第一部分，描绘的是一群高大威武的身影在星空中遨游，他们举手投足间就能引动星辰，撕裂虚空。那是巫族鼎盛时期的景象。
第二部分，画面变得阴暗。星空之外，出现了黑色的裂隙，裂隙中涌出难以名状的怪物。巫族与怪物爆发大战，星空染血。
第三部分，巫族败退。他们逃回洪荒大陆，但黑色裂隙紧追不舍，开始侵蚀大地。
第四部分……是所有壁画中最诡异的。
画面上，巫族的首领站在一座祭坛前，手中捧着一颗黑色的心脏。下方，无数巫族跪拜，他们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长出鳞片，关节反转，额头裂开独眼。
“他们在……主动接受改造？”周浩震惊道。
“不是主动。”林阳指着壁画角落的一行小字，“这里写着：‘为存族裔，饮鸩止渴。’”
“意思是，为了生存，明知是毒药也要喝下去。”碧霞元君翻译道。
壁画继续。
改造后的巫族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他们击退了黑色裂隙中的怪物，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失去了理智，变得疯狂嗜血。
最后一幅壁画，描绘的是一扇巨大的门。改造后的巫族被驱逐出门外，门外是扭曲的星空。而在门内，剩余的巫族跪在地上，向着远去的同胞痛哭。
壁画到这里戛然而止。
“所以，”清虚子缓缓说道，“巫族为了对抗某种外敌，主动接受了魔化改造。改造后的他们虽然获得了力量，但也失去了理智。于是，正常的巫族将改造后的同胞流放到了这个世界。”
“而改造后的巫族，在漫长岁月中彻底魔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玉宸子接道，“也就是……域外天魔。”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域外天魔真的是巫族，那地球人类与天魔的战争，岂不是巫族内战的延续？
“不对。”林阳突然说道，“时间对不上。”
他指着壁画上的星空：“你们看这些星辰的位置。根据星象推算，这些壁画描绘的事件，发生在至少五十万年前。”
“而根据我们的考古发现，上古炼气士文明兴起于十万年前，衰落于五千年前。这中间有四十万年的空白期。”
“更重要的是，”林阳看向建筑深处，“如果天魔是巫族，那它们为什么要攻击地球？地球是洪荒碎片，理论上也是巫族的故乡。攻击故乡，对它们有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无人能答。
“也许，”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从建筑深处传来，“我能告诉你们答案。”
所有人瞬间警惕，武器齐刷刷指向声音来源。
只见黑暗的角落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那也是一个变异巫族，但与其他同类不同，它的独眼中没有疯狂的血色，而是清澈的、带着沧桑的智慧之光。它的身体更加接近人形，鳞片也更细密，胸口处的衔尾蛇印记泛着淡淡的银光。
最让人震惊的是，它说的是……古汉语。
“你……你会说话？”赵明惊讶道。
“会。”那个巫族——或者说，保留理智的巫族——点了点头，“不仅会说话，我还记得很多事。很多……五十万年前的事。”
它走到壁画前，伸出覆盖鳞片的手，轻轻抚摸着画面上的巫族首领。
“他是我的父亲，巫族最后一任大祭司，巫咸。”
它的声音很平静，但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深刻悲痛。
“五十万年前，洪荒遭遇了一场大劫。不是外敌入侵，而是……宇宙本身出了问题。”
“宇宙出了问题？”林阳皱眉。
“是的。”巫族转过身，独眼看向林阳，“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空间结构很不稳定。到处都是裂缝，到处都是扭曲。但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等众人回答，它继续说道：“因为宇宙的‘法则’正在崩坏。”
“法则崩坏？”清虚子瞳孔一缩。
“准确说，是‘根源’受损。”巫族说道，“宇宙万物，皆由根源衍生。法则、能量、物质、时空，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根源之上。但五十万年前，根源出现了裂痕。”
它指着壁画上的黑色裂隙：“那些从裂隙中涌出的怪物，不是外来生物，而是法则崩坏产生的‘扭曲具现’。它们没有理智，没有目的，只是本能地吞噬一切有序的存在，将秩序变为混乱。”
“为了对抗它们，父亲提出了一个方案。”巫族的独眼中闪过痛苦，“既然混乱无法消除，那就让巫族适应混乱。他研究出一种禁忌仪式，可以将巫族与混乱法则融合，获得操控混乱的力量。”
“这就是改造。”林阳明白了。
“是的。”巫族点头，“但父亲低估了混乱的侵蚀力。改造后的巫族确实获得了力量，但也逐渐失去了自我。他们开始敌视一切有序的存在，包括……没有改造的同胞。”
“于是，内战爆发。”玉宸子叹息道。
“不，不是内战。”巫族摇头，“父亲意识到错误后，下令将所有改造者流放。他建造了十二个‘流放世界’，这里是第七个。改造者们被送到这些世界，希望有一天能找到解除污染的方法。”
“但显然，你们失败了。”碧霞元君说道。
“失败了。”巫族的声音变得沙哑，“流放世界的环境加速了污染。大部分同胞彻底疯狂，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只有极少数，像我这样，靠着强大的意志力保留了一丝理智。”
它看向林阳：“你们是从洪荒碎片来的吧？我能感觉到你们身上的气息，那是故乡的味道。”
“是的。”林阳承认，“地球，就是洪荒最大的一块碎片。”
“那你们危险了。”巫族严肃道，“彻底疯狂的同胞——你们叫他们天魔——他们憎恨一切有序的存在。洪荒碎片，尤其是还保留着文明火种的碎片，是他们首要的攻击目标。”
“我们已经和他们打过一仗了。”王振国说道，“在长城。”
巫族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看来，父亲最后的封印也开始松动了。当年为了防止改造者返回洪荒，父亲在十二个流放世界都设置了封印。但五十万年过去，封印的力量恐怕所剩无几。”
“封印？”林阳心中一动，“是不是一个空间锚点？距离洪荒碎片大约1.2光年？”
“你怎么知道？”巫族惊讶道。
林阳将深空观测站发现异常的事说了一遍。
巫族听完，独眼中露出恍然：“那是‘归乡之门’，当年流放同胞时使用的传送锚点。后来被改造成了封印节点之一。如果它被激活，说明封印已经松动到危险的程度了。”
“我们的任务就是摧毁那个锚点。”清虚子说道。
“摧毁？”巫族摇头，“你们做不到。‘归乡之门’是父亲用根源之力建造的，除非你们达到造化境，否则连损伤它都做不到。”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的心沉了下去。
造化境，那是比法则境更高一层的境界。整个地球，甚至整个山海世界，目前连一个造化境都没有。
“不过……”巫族突然话锋一转，“也许有别的办法。”
它走到建筑最深处，那里有一座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金属盒子。
巫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拳头大小的水晶。水晶内部，有一缕金色的光丝在缓缓游动。
“这是父亲留下的‘根源印记’。”巫族小心翼翼地将水晶捧起，“里面封印着一丝完整的根源之力。虽然只有一丝，但足以暂时加固封印，为你们争取时间。”
它将水晶递给林阳：“但我需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请说。”
“如果有一天，你们找到了净化污染的方法……”巫族的独眼中闪烁着期盼，“请回来，救救我的同胞。他们不是怪物，他们只是……迷路的孩子。”
林阳接过水晶，郑重承诺：“我答应你。”
巫族笑了，那是一个丑陋却温暖的笑容。
“谢谢。”它说道，“现在，我带你们去‘归乡之门’。那里有一支天魔军队驻守，领队的是一名魔王。以你们的实力，正面强攻没有胜算。但我知道一条密道，是当年建造时留下的工程通道，可以直接通往核心控制室。”
“魔王是什么实力？”林阳问道。
“相当于你们所说的法则境后期。”巫族说道，“而且是完全魔化、毫无理智的法则境后期。战斗力……至少是普通法则境后期的三倍。”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法则境后期就已经够恐怖了，还是三倍战力？这怎么打？
“不过你们放心。”巫族说道，“只要进入控制室，启动根源印记，封印的力量就会暂时恢复。到那时，所有魔化同胞——包括魔王——都会陷入沉睡。你们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计划听起来很完美，但林阳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你为什么帮我们？”他直视巫族的独眼，“我们素不相识，你甚至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在说谎。”
巫族沉默了片刻。
“因为，”它缓缓说道，“我见过太多死亡了。”
“五十万年来，我看着同胞一个个疯狂，看着文明一点点消亡。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坟墓。我不想看到故乡也变成这样。”
“而且……”它笑了笑，“你身上的气息，让我想起了父亲。不是长相，也不是修为，而是那种……为了守护什么，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
林阳深深看了它一眼，然后点点头：“带路吧。”
巫族转身，向着建筑外走去。
众人跟随其后，穿过残破的城市街道，向着远处那座最高的山脉前进。
路上，林阳通过通讯器将情况简要汇报给了地球方面。陈建国等人听到天魔的真相后，都是震惊不已，但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毕竟，在灵异复苏的时代，再离谱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林顾问，”陈建国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如果那个巫族说的是真的，那我们的战略需要彻底调整。对抗天魔，可能不仅仅是军事问题……”
“我明白。”林阳说道，“回去后，我会着手研究净化污染的方法。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万事小心。”
通讯中断。
众人继续前进。随着深入这个世界，周围的景象越来越诡异。空气中弥漫的魔气浓度越来越高，甚至开始凝聚成黑色的雾气。雾气中，不时有扭曲的影子闪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
“这些是……”苏雨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彻底魔化的同胞。”领路的巫族悲伤地说道，“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