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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逆枢者 > 第205章 生念为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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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真谷的晨雾还未散透,乳白的雾霭正顺着青竹的枝桠往下淌,却被三具血枢卫的机械甲胄搅得七零八落。那些由玄铁与白骨铸就的战傀撞断了半片桃林,带起的风卷着残花碎叶,在谷中横冲直撞,连溪涧里的锦鲤都惊得潜入了石底。

藏枢阁的木窗被震得“哐当”作响,铁战的机械臂泛着幽蓝微光,正将改良后的“护道枢”雏形往破枢台上按。他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在刻满星纹的操控盘上,在星图间晕开一片水痕。青铜齿轮在机械臂关节处微微震颤,幽蓝的光从齿轮缝隙里渗出来,像极了深潭里游动的磷火:“九溟!这符印专吸残魂,得用生念破它!”话音未落,护道枢突然爆起刺目蓝光,半人高的青铜枢体上缠着的赤金锁链“铮”地绷直,锁链间浮着的星图如活物般窜出,化作游龙直扑最近的血枢卫。

那战傀胸腔里的黑纹符印本还滋滋冒着黑气,像活物般啃噬着枢核。蓝光触及的刹那,符印竟如沸油遇雪,“嘶啦”一声裂开蛛网状细纹,黑芒“噗”地熄灭。骸骨喉间的金属管原本发出刺耳的尖啸,此刻突然变调,化作含混的呜咽——苏婉儿素白的广袖在谷中翻飞,腕间青玉串珠轻响,掌心的醒魂草如细雪散出,每一片草叶都裹着淡青药雾。药香清甜中带着一丝苦艾的辛凉,裹着半透明的残魂虚影钻进战傀的骨缝,像根细针挑动着被符印锁死的灵识。

“符印怕生念!”铁战猛拍操控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藏枢阁穹顶的星子随着他的动作明灭,“它们吸的是死气,最怕活人舍不得的念头!”

烛九溟立在谷心,断穹剑的金纹正顺着剑脊往上爬。那剑本是玄铁所铸,此刻金纹却如活过来的金蛇,沿着剑鞘游向他的虎口,所过之处皮肤泛起淡红。他望着被药雾笼罩的血枢卫,骨爪上还沾着归真谷的晨露,突然想起昨日在谷口遇见的采药童——那孩子摔碎了药篓,正蹲在地上捡着带露的灵草,眼睛亮得像星子。

“收剑。”他低喝一声,断穹剑“嗡”地入鞘。金纹顺着手臂爬上心口的“护生”二字,那是他幼时师父用朱砂点的,此刻被金纹一烫,眼眶竟泛起酸意。他望着最近的战傀,声音里带着火:“留活口!我要让清道夫看看,被吸进枢里的人...还能活!”

话音刚落,最后一具血枢卫已扑至眼前。这战傀比前两具更高,白骨指节上还嵌着半片玄铁甲,骨爪带起的风里混着腐木与铁锈的腥气,直往人鼻腔里钻。烛九溟不闪不避,迎上半步,左手按在骨爪上——金纹从虎口窜出,如择人而噬的金蛇,顺着白骨的指节往战傀胸腔钻去。

黑纹符印遇着金纹便缩,像被火烤的墨线,滋滋冒着青烟。枢核里突然“唰”地窜出一道虚影,裹着苏婉儿的药雾凝成半透明人形。那是个白发老修士,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还系着半截褪色的丝绦,像是走方郎中的打扮。他喉间动了动,气若游丝的叹息混着药香散在谷中:“我...我家那小孙女儿,该会喊阿公了吧?”

战傀的机械甲胄“哐当”坠地,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骸骨。烛九溟蹲下身,见骸骨掌心紧攥着半枚铜枢,铜锈斑驳处“千机造”三字虽已模糊,却泛着与凌千机核心共鸣的微光,像两颗暗夜里的星子。苏婉儿跪坐过来,指尖轻触铜枢,药雾裹着老修士的残魂钻进去:“阿公,您攥着的,是千机圣子五十年前给的护心枢啊。”

话音未落,凌千机的虚影自铜枢核心中飘出。他本是半透明的机械体,此刻却因共鸣凝实几分,青铜铸就的眉眼间竟有了温度。机械臂颤抖着抚过铜枢上的刻痕,像是在触碰什么极珍贵的物事:“当年...我在山脚下的破庙遇见个讨饭的小乞儿。那孩子浑身是泥,却蹲在雨里护着半块冷馍,说要留给生病的阿娘。他说总被心魔缠得睡不着,我便用铸枢剩下的边角料铸了这护心枢,刻‘护人’二字塞给他...”虚影突然顿住,机械音里泛起涟漪,“原来...原来他后来成了您。”

老修士的残魂露出笑容,虚影轻轻碰了碰铜枢上的刻痕:“我带着它走南闯北,总觉得心里有团火。后来被清道夫的符印吸进枢里...疼得快忘了小孙女儿的模样,可攥着这铜枢,总记得有个小娃说要护人。”他的虚影渐渐透明,却仍凝着笑,“现在...阿公该去看小孙女儿了。”

归真谷的风卷着药香掠过满地残甲,那些玄铁碎片上的黑纹符印正随着最后一缕蓝光消散。阴云突然裂开一道缝,金线般的阳光漏下来,正照在半枚护心枢上。铜锈斑驳处泛着暖黄的光,倒像是被谁小心擦过似的。烛九溟伸手接住那铜枢,心口的“护生”二字与铜枢上的“护人”刻痕共鸣,烫得他掌心发暖,连眼底都泛起水光:“清道夫要的是劫,可它不知道——活人心里的‘舍不得’,才是最硬的盾。”

藏枢阁里传来“叮”的一声轻响,铁战关掉护道枢,机械臂垂落时碰响了梁上的铜铃。那铜铃是凌千机早年所铸,此刻声音清脆,混着苏婉儿轻声哄残魂的细语,竟比往日药庐前的晨钟更让人安心。凌千机的虚影飘到烛九溟肩头,机械音里带了几分活气:“我好像...又想起些造枢的初心了。当年在千机阁,师父说‘枢者,护也’,可后来...后来我竟忘了。”

半枚护心枢在烛九溟掌心发烫,像团烧不尽的火。那火是老修士攥着铜枢时不愿消散的念头,是凌千机铸枢时刻进铜里的初心,也是烛九溟心口“护生”二字里烧了二十年的热。归真谷的阳光越发明亮,照得满地残甲都泛着暖光,连溪涧里的锦鲤都浮出水面,尾鳍拍打出细碎的金斑。

“九溟。”铁战从藏枢阁里走出来,机械臂上的幽蓝微光已散,“护道枢成了。”他望着谷中狼藉,又望着那半枚护心枢,突然笑了,“原来破符印的不是枢,是人。”

苏婉儿将最后一缕药雾送进老修士的虚影里,转身时发间的玉簪闪了闪:“阿公说,小孙女儿最爱谷里的桃花。等开春,我们在谷口种片桃林吧。”

烛九溟握紧护心枢,金纹顺着指缝爬出来,在铜枢上描出“护生”二字。他望着归真谷的天,阴云已散,晴光正好:“好。等桃花开了,让阿公的小孙女儿来谷里玩。”

风又起了,带着药香与桃花的甜,卷着满地残甲的锈屑往谷外去。那半枚护心枢在他掌心跳着,像颗活着的心脏——跳的是被吸者不愿死的念头,跳的是灵枢师未灭的护道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