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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逆枢者 > 第201章 枢印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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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枢阁的木门被推得“吱呀”一声,门轴上的铜锈簌簌落了两星。晨雾正顺着瓦缝往里钻,像被风揉碎的棉絮,沾在苏婉儿的青裙角,又顺着她挎着的药篓往上爬。篓里醒魂草的辛香混着石壁深处的铁锈味扑面而来——这阁子原是上古剑修藏剑的石室,四壁还留着剑痕凿出的深浅纹路,后来铁战搬了机关术器进来,玄铁铸的符纹便顺着剑痕爬满石壁,此刻正泛着青灰的光,像浸在寒潭里的蛇鳞。

“铁兄。”烛九溟跟在苏婉儿身后跨进门槛,玄色道袍扫过满地晨雾。他目光扫过中央的破枢台,那是座玄铁铸的方台,台角还留着剑修刻的“镇邪”二字,此刻却被铁战用机关术改得面目全非,台面上嵌着九盏青铜灯,灯油泛着幽蓝。台上摆着枚巴掌大的银球,球身缠着暗红符纹,像被血浸了百年的藤,每道纹路都鼓着细小的血珠,在晨雾里泛着黏腻的光。

铁战正蹲在台边调试机关,粗布短打前襟沾着黑褐色的机油,左半边脸还蹭着道铜锈印子。他眼下乌青比昨日更重,像被墨汁洇了块,可听见动静抬头时,眼里却燃着团火,连机械臂关节处的铜绿都被映得发亮:“可算来了!这枢核心昨夜又震了三回,我守着机关不敢合眼,符纹里渗的血气……”他机械臂“咔”地弹出根细针,针尖泛着寒芒,“方才用探魂针扎进去,竟引出半缕残魂!”

苏婉儿将药篓搁在台边,竹篾编的篓子磕在玄铁台上,发出“笃”的轻响。她取了把醒魂草,指节白生生的,在石台上碾碎,辛香腾起时,银球表面的暗红符纹突然扭曲,像被热油泼中的活物,无数细爪般的纹路抓挠着球壁,发出“沙沙”的声响。铁战一拍机关,玄铁臂亮起幽蓝光芒,如流水般罩住银球,蓝光与血纹相撞处迸出火星,“噼啪”炸响:“看!这符纹的走向——”他声音陡然拔高,机械臂上的刻纹全亮了,金、银、铜三色交缠,“是玄机子的血契印!当年他在天工府设吞灵阵,用的就是这等以血为引、抽魂炼符的邪术!”

银球“嗡”地震响,震得破枢台上的青铜灯盏晃了晃,灯油泼在玄铁上,腾起几缕青烟。球身裂开蛛网状细缝,缝里渗出暗红血光。烛九溟伸手按住球身,掌心“护生”二字的金纹突然发烫,像被火炭烙了般,金纹自掌心窜出,如活龙般顺着裂缝钻入球内。忽有机械音混着人声从球里传出,像是隔了层水幕:“我早该发现……每枚灵枢都刻着他的名。”那声音先是生硬如机关齿轮咬合,渐次染上几分人的颤音,尾音像被风扯断的线,“当年他说‘灵枢要完美’,原来这‘完美’……是拿我的道心填的坑。”

“凌千机?”苏婉儿凑近,发间玉簪碰在银球上,发出清响。她碾碎的醒魂草香裹着烛九溟的金纹往球缝里钻,药香里带着几分清甜,像春日晒过的干草。银球裂缝渗出微光,映出个模糊的人影轮廓——是个穿青衫的少年,青衫洗得发白,袖口沾着铁屑,眉间点着朱砂,红得像刚点上的,手里捧着枚指甲盖大的铜枢,枢身还留着锻打的锤痕。

“我造的第一枚枢,是给巷口小乞儿的护心枢……”少年虚影的声音轻了些,像是怕惊着谁,“他蹲在墙根发抖,嘴唇紫得像茄子,说冷。我便铸了个能温手的枢,用最薄的铜片,里层刻了暖火纹,外层刻了护心印。”他指尖抚过铜枢,虚影里的手微微发颤,“铸完那夜,我守着炭炉烤了半宿,怕铜枢太凉,硌着他的手。”

烛九溟的金纹在球上烧得更亮了,他望着那少年虚影,心口的金纹烫得他喉头发紧——那金纹是他以血祭魂刻下的道印,此刻竟如遇故友般翻涌。“他吸的不是灵枢,是你的道心。”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碎了这团虚影,“你造护心枢时眼里的光,才是玄机子要的——有了那光,他才能把灵枢变成吸魂的蛊。”金纹顺着球缝爬进银球内部,所过之处,暗红符纹像被刀割的蛇,蜷缩着向后退。

铁战的机械臂突然抖了抖,臂上刻纹映出段残像:青石板铺的巷角,积雪堆在墙根,小乞儿缩成团,冻得通红的手攥着块硬馍。青衫少年蹲在他面前,指尖沾着铁屑,却笑得极亮,把铜枢塞进小乞儿手里:“捂紧了,比烤红薯还暖。”小乞儿冻僵的手指动了动,慢慢攥住铜枢,脸上绽开笑,哈出的白气里飘着“暖”字。转瞬间画面扭曲,玄机子抚着少年的头,他着月白广袖,眉间点着与少年相似的朱砂,可那朱砂红得发暗,像浸了血。他袖中黑纹如蛇游出,钻进铜枢里,少年的笑慢慢僵了,眼里的光像被揉碎的星,一点一点沉进黑暗里。

“原来……”凌千机的声音带着哭腔,银球裂缝里的光忽明忽暗,像将熄的烛火,“我造的枢能护人,可他偏要教我用枢害人……他说护人的枢太弱,要我在枢里刻锁魂纹、钉心钉;他说护人的念头太蠢,要我把道心炼成枢芯……”虚影里的少年抬手抹脸,可手穿过了自己的脸,“我以为他是师父,是要教我成大宗师……”

苏婉儿伸手碰了碰银球,指尖刚触到球壁,便被烫得缩了缩,可她又轻轻按上去,醒魂草的香裹着金纹渗进去:“你看这符纹在躲药香——它们怕的不是药,是你当年护人的念头。”她望着少年虚影,眼底泛着水光,像春溪涨了潮,“那小乞儿后来怎样了?”

“他活了。”凌千机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些,虚影里的少年举起护心枢,铜枢在微光里泛着暖黄,“他说这枢比烤红薯还暖,后来成了天工府的杂役。再后来……”声音又哽咽了,“再后来我造的枢,再没暖过谁的手。玄机子说护人的枢卖不上价钱,说我若再铸这样的废物,便把那小乞儿丢进炼枢炉……”

烛九溟收回手,金纹在掌心凝成“护生”二字的光,像块熔金。他望着银球里挣扎的血纹,腰间断穹剑突然轻颤,剑穗上的金鳞映着铁战机械臂的蓝光,碎金般的鳞甲在幽蓝中泛着暖光——那是他当年斩妖时,妖丹里淬出的鳞甲,最通人心。“玄机子要的是你的道心,可他没吸走你护人的念头——”他伸手拍了拍银球,金纹如活龙窜进球身,“这念头藏在每枚枢里,藏在小乞儿的暖手铜枢里,藏在你刚才的泪里。现在,该把这念头找回来了。”

铁战的机械臂“当”地砸在破枢台上,震得银球跳了跳,台上的青铜灯盏“叮铃”乱响。他抹了把脸,机油混着汗在脸上抹出块黑印,眼里的火更旺了,烧得机械臂的刻纹都亮了几分:“我这就改机关,用你的金纹破血印!当年他用你的道心造邪枢,今日我们便用你的道心……拆了他的局!”他机械臂迅速变换形态,齿轮咬合声“咔嗒”作响,臂端弹出九根细针,针尖都缠着烛九溟的金纹。

苏婉儿将最后一把醒魂草撒在银球上,药香裹着金纹漫进所有裂缝,像给银球裹了层香雾。银球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比正午的日头还亮,照得藏枢阁的石壁都泛着金。暗红符纹像被火烤的雪,“嘶嘶”地化了,冒起缕缕黑烟,那烟里裹着哭嚎声,是玄机子的怨毒,是被吸走的魂灵,可才冒出头,便被金纹烧成了灰。

凌千机的虚影从球里飘出来,虽仍透明,却能看清他青衫上的针脚,眉间的朱砂亮得像团火。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指尖动了动,像在感受什么:“我想起来了……我是灵枢师,灵枢师的手,该造护人的东西。当年在巷口,我摸着小乞儿的手想,要是天下冻着的人,都能有个暖手的枢该多好……”他抬头时,眼里的光比金纹还亮,“现在,我还能造这样的枢么?”

藏枢阁外,归真谷的晨钟正撞响第八下,清越的钟声裹着晨雾飘进来。烛九溟望着凌千机的虚影,心口的金纹烫得他眼眶发酸——原来所谓“枢印现形”,现的不是玄机子的恶,是凌千机被埋了二十年的、护人的光。那光从银球里涌出来,漫过破枢台,漫过石壁上的玄铁符纹,最后落在苏婉儿的药篓上,落在铁战的机械臂上,落在他自己掌心的“护生”二字上。

“能。”烛九溟望着那团光,笑了,“你看,这光还在,你的手还在,怎么不能?”

铁战抹了把脸,机械臂悄悄收了回去,粗布短打沾着机油的前襟,不知何时被泪水洇湿了块:“明日我便去铸枢炉,给你打最好的铜料。”

苏婉儿弯腰拾起药篓,篓里醒魂草的香混着金纹的暖,漫得满阁子都是:“等你铸出新枢,我给你采最鲜的醒魂草,煎了药汤,替你润润手。”

凌千机的虚影笑了,眉间的朱砂跳了跳,像朵开在雾里的花:“好。这次,我要铸个能暖百人的枢,再铸个能护千人的心……”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瓦缝照进来,落在银球上。那球身的暗红符纹已彻底消失,只留着淡淡金痕,像朵刚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