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标准时的准备时间,在高度专注的状态下流逝得飞快。
当“守夜人前哨”的合成设备完成最后一批高能量压缩口粮的封装,舱室内的众人已经整装待发。
玄灵成功制作了三个简陋的“星能净化节点”——利用前哨储备的几块高纯度能量水晶碎片作为核心,按照简化图纸蚀刻上复杂的星纹回路,封装在防护壳中。每个只有拳头大小,激活后能在半径十五米范围内形成持续约三小时的弱净化场,对腐化能量有中和效果。
“空间锚定信标”则只做出了一个原型机,结构更复杂,稳定性存疑,被玄灵谨慎地收在背包最内层:“只能在最必要时尝试使用,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四十。”
叶辰初步掌握了新生力量的几种基础运用模式。他能维持一个半径五米的“秩序净化场”,虽范围有限,但强度可观,对腐化能量和混乱灵能都有压制作用;也能将力量凝聚于右臂,形成一层具有“引导”特性的防御屏障,能偏转或吸收特定类型的能量攻击。
最让他意外的是,当他尝试模拟“叹息之渊”回声的某种频率时,右臂深处会传来一种奇异的“渴望”感,仿佛那种混乱中隐藏着某种它需要“理解”或“消化”的东西。这感觉既危险又诱人,叶辰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尝试这种“共鸣”。
玉宸子道长的伤势恢复了大半,道家真元重新充盈。他不仅重新分配了丹药,还利用前哨合成的一种韧性极强的合成纤维,制作了数枚刻有道家净天地神咒的“护身符”,分给每人一枚。
“此符以我精血点化,遇强烈邪祟或空间异常时会自燃示警,并能抵挡一次致命的精神冲击。”道长神色肃然,“虽不及全盛时期所制,但聊胜于无。”
阿帕和琪雅在与医疗舱壁上的祖灵纹路长时间共鸣后,获得了一段模糊的“意象指引”——那并非具体的路线图,而是一种感觉:当接近正确的路径时,血脉会传来“温暖”与“呼唤”;若是歧途,则会感到“冰冷”与“排斥”。此外,两人联手,将剩余的血脉之力凝聚成两枚淡金色的“祖灵印记”,暂时烙印在各自的额心。这印记能增强他们对祖灵遗留力量的感知,并在受到强烈腐化侵蚀时提供一次短暂的净化庇护。
雷刃和山猫装备了用前哨合成材料加固的简易护甲,腰间挂着新打磨的合金匕首,背包里装着数个触发式震撼陷阱和烟雾弹。虽然远不如之前的灵能装备,但至少让他们恢复了部分战术能力。
“系统已经将便携式能量萃取装置蓝图、环境探测器蓝图以及龙骨之渊区域最新的能量扰动预测图传输到我的终端。”玄灵检查着设备,“我们还带了足够七人使用五天的口粮和水,以及基础医疗包。”
叶辰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控制台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龙骨之渊路标标记。
“前哨系统,在我们离开后,请进入最低功耗待机状态,继续收集和分析任何与‘叹息之渊’及古巫教相关的能量信号。如果我们能找到方法,或许会回来获取更多信息。”
“指令确认。能源将调整至百分之五维持基础监测功能。祝你们好运,‘钥匙’持有者及同伴们。”系统的机械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起伏。
厚重的气密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守夜人前哨”那微弱的光亮与相对安全的封闭空间隔绝在内。众人重新踏入了那条通往地表的、昏暗曲折的天然岩洞。
空气瞬间变得阴冷潮湿,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与舱室内经过净化的环境相比,外界的污染感格外明显。
“感觉……更糟了。”山猫压低声音,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岩壁。那些原本只是潮湿的岩石表面,此刻隐隐透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绿色光泽,偶尔能看到细微的、脉动般的微弱荧光一闪而逝。
“腐化正在扩散和加深。”叶辰沉声道。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环境中游离的混乱能量浓度比几天前他们逃离时更高,而且更加“活跃”,仿佛有生命般在空气中缓慢蠕动。
玉宸子道长掐诀感应,眉头微蹙:“地脉之气浑浊不堪,灵气中夹杂着大量阴邪秽气。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开为妙。”
在玄灵终端地图的指引下,队伍沉默而迅速地穿行在岩洞中。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叶辰走在最前,右臂微微发光,维持着一个小范围的净化场,驱散靠近的污秽能量。雷刃和山猫一左一右警戒侧翼,玉宸子道长居中策应,阿帕和琪雅紧随其后,玄灵断后,不时用简易探测器扫描环境。
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呼吸声和岩洞深处偶尔传来的、令人不安的滴水声或窸窣声。没有遭遇畸变体,但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人心头压着一块石头。
两小时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天光——出口到了。
然而,当众人小心翼翼地从隐蔽的洞口向外望去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龙骨之渊那特有的、被高耸岩壁切割成狭窄一线的灰蒙蒙天空,此刻几乎完全被一种浓稠的、翻滚着的暗红色云雾所遮蔽。阳光难以穿透,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种诡异的、仿佛黄昏又仿佛血色黎明的昏暗光线下。
空气中飘散着灰烬般的黑色颗粒,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和甜腻的腐臭。能见度不足百米。
更令人心悸的是能量的变化。整个龙骨之渊,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混乱的能量漩涡。各种属性的灵气、死气、腐化能量、残留的祖灵之力、以及某种更加古老而暴戾的未知力量,相互纠缠、碰撞、湮灭,形成了一片极端不稳定的灵能环境。
叶辰感到右臂深处的新生力量开始自主地轻微震颤,既像是在警惕,又像是在“分析”这片混乱。
“主控核心爆炸和腐化核心的异变,彻底破坏了这里的能量平衡。”玄灵看着探测器上疯狂跳动的读数,声音干涩,“空间结构脆弱得像个筛子,各种异种能量从裂缝中泄漏、混合……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
“祖灵沉眠之地和灵能调和室的方向呢?”叶辰问。
玄灵调整探测器指向:“那个方向……能量读数相对‘平静’,但‘平静’得有些异常,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场隔绝开来。但通往那里的路径……”她放大局部地图,上面标出了数个高能量扰动区和推测的畸变体聚集点,“我们需要穿过至少两个高污染区和一片疑似被高强度空间扭曲影响的区域。”
“没有其他选择。”叶辰的目光穿透稀薄的暗红雾气,望向记忆中的方向,“那里是我们唯一可能找到庇护所和线索的地方。出发吧,保持最高警戒。净化节点准备,非必要不激活,节省能量。”
队伍再次移动,这次是真正踏入了这片已然面目全非的死亡之地。
脚下的地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灰黑色的菌毯状物质,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扭曲的、形态怪异的植物(如果还能称之为植物)从岩缝中钻出,枝叶如同溃烂的触手,微微摆动。空气中弥漫的低语声变得更加清晰,混杂着痛苦、怨恨、疯狂,以及……一种诡异的、仿佛召唤般的韵律。
行进了不到一公里,第一波袭击就到来了。
不是畸变体,而是环境本身。
前方一片看似平坦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翻滚着墨绿色粘稠液体的坑洞,刺鼻的酸腐气味冲天而起。若非叶辰感知敏锐提前示警,走在最前的雷刃差点栽进去。
紧接着,左侧岩壁上大片暗绿色的苔藓猛地喷射出无数细如牛毛的黑色尖刺,带着破空声覆盖向队伍。
“退!”玉宸子道长拂尘一挥,一道柔和的真气屏障展开,将大部分黑针挡下,但仍有漏网之鱼。雷刃和山猫挥舞匕首格挡,叮当声中,被击落的黑针落地后竟迅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这些植物……也被腐化了,具有攻击性!”山猫低吼。
还未等他们喘息,右前方的雾气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三头体型比之前见过的都要庞大的畸变体缓缓走出。
它们的外形更加扭曲,身上除了腐败的血肉,还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类似岩石或甲壳的物质,眼中跳动着更加狂暴的暗红光芒。其中一头畸变体的胸腔甚至半透明化,可以看到内部一颗不规则跳动的、散发着污秽能量的黑色核心。
“是强化型的……小心,它们的力量和防御恐怕远超之前遇到的。”玄灵快速分析着探测器反馈的能量信号。
“我来牵制左右两头,叶先生,中间那个有核心的交给您,速战速决!”玉宸子道长当机立断,身形一晃,已如清风般飘向左侧的畸变体,拂尘如剑,直刺其眼眶要害。
雷刃和山猫默契地扑向右侧那头,利用灵活的走位和配合,吸引其注意力。
叶辰则直面中间那头胸腔暴露核心的畸变体。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冲来,每踏一步地面都微微震颤。
叶辰没有闪避,眼中银蓝光芒一闪,右臂猛然抬起,五指张开。
“秩序·镇!”
银蓝中夹杂淡金细丝的力量汹涌而出,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在他前方瞬间展开一片直径三米左右的、如同水波荡漾的“力场”。力场中流转着奇异的纹路,散发着“引导”与“调和”的气息。
畸变体一头撞入力场,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动作变得僵硬而扭曲。它体内的黑色核心剧烈跳动,释放出大量污秽能量试图抵抗,但那些能量一接触力场,就如同沸水泼雪,被迅速中和、消弭。
趁此机会,叶辰身影如电突进,左掌凝聚纯粹的星辰真元,化作一道凝练的银白光刃,精准无比地刺向那半透明的胸腔,直指黑色核心!
“噗嗤!”
光刃穿透腐败的血肉和脆化的甲壳,狠狠刺入核心。
畸变体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核心疯狂鼓动,试图爆发最后的能量反噬,但叶辰右臂的力量顺着左掌延伸而去,一股“秩序”的镇压之力强行侵入核心内部。
“散!”
“咔嚓……”细微的碎裂声从核心内部传来。紧接着,黑色核心的光芒急速黯淡,表面出现无数裂痕,最终“嘭”的一声闷响,化作一滩粘稠的黑水。
畸变体的咆哮戛然而止,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迅速枯萎腐朽。
几乎是同时,玉宸子道长拂尘扫过,将左侧畸变体的头颅绞得粉碎;雷刃和山猫配合无间,利用地形和陷阱,将右侧畸变体引入一处岩缝,山猫以损坏的灵能枪零件制作的简易爆炸装置在其脚下引爆,雷刃趁机将合金匕首从其后颈裂隙狠狠刺入大脑。
战斗在不到两分钟内结束。
“叶先生的新力量……效果显着。”玉宸子道长看着地上迅速消散的畸变体残骸,赞许道。
“消耗也不小。”叶辰微微喘息,右臂的光芒略微暗淡了些。这种精细的力场操控和对腐化核心的直接镇压,对新生力量的消耗远超普通攻击。
“不能久留,这里的动静可能引来更多东西。”玄灵提醒道,探测器显示周围能量扰动正在加剧。
队伍迅速清理痕迹,继续向着祖灵沉眠之地的方向前进。接下来的路途更加艰难,不仅要避开或清除零星出现的强化畸变体和活化植物,还要应对突如其来的能量乱流、局部空间扭曲造成的视觉错位和重力异常,以及那无孔不入、试图侵蚀心神的精神低语。
有两次,他们被迫激活了净化节点,才在一片高浓度腐化雾气中开辟出安全通道。阿帕和琪雅的祖灵印记数次发出微光,帮他们辨别出隐藏的空间裂缝和歧路。
三个小时后,每个人都已筋疲力尽,身上或多或少添了新伤,但祖灵沉眠之地所在的岩窟入口,终于出现在了昏暗的视野尽头。
然而,入口处的情景,却让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
原本被祖灵之力净化和守护的洞口附近,此刻竟盘踞着数十头形态各异的畸变体。它们并非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如同卫兵般,隐隐将洞口围住。更令人不安的是,洞口处原本流淌的淡金色祖灵守护光幕,此刻变得极其稀薄、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而在洞口正前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站立着一个身影。
那不是畸变体。
他穿着残破但依稀能辨认出制式的黑色长袍,上面绣着扭曲的、仿佛无数眼睛叠加的诡异符号。他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灰白色,双眼一片浑浊的乳白,没有任何瞳孔,嘴角却咧开一个夸张到近乎撕裂的笑容,正“望”着叶辰等人来的方向。
一股阴冷、邪异、远比普通畸变体强大和精纯的腐化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古巫教……执事级?”玉宸子道长面色凝重,缓缓抽出背后长剑。他认得那种服饰风格,与之前遭遇的古巫教教徒类似,但更加古老,力量层次也明显更高。
那黑袍人缓缓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指向众人,用嘶哑漏风、仿佛许多声音重叠在一起的怪异腔调开口道:
“圣主……已预见……钥匙的归来……”
“此地……归墟之径的起点……将由我等……献祭……”
他身后的畸变体群,齐齐发出低吼,暗红的眼瞳锁定了疲惫不堪的七人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