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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雅绘制祖灵纹的过程,缓慢而专注。她时而闭目凝思,纤长的手指在虚空中无意识地比划,时而睁开眼,用炭笔在铺开的宣纸上落下或曲或直、或圆或方的线条。阿帕在一旁偶尔低声提醒,补充某个细节。

叶辰、静云、玄灵静静地看着。纸上的图案逐渐成形,那并非完整的、连贯的纹路,而是由数个相对独立、却又隐隐呼应的“片段”组成。有的片段由粗犷的螺旋和放射状短线构成,仿佛升腾的火焰或绽放的花朵;有的则是一系列交错的折线与点阵,带着某种原始的韵律感;还有的片段呈现出类似鸟兽爪痕或藤蔓缠绕的形态,与自然物象更为接近。

与玄灵平板上那些结构严谨、充满几何美感和冰冷秩序的星纹图案相比,这些祖灵纹片段确实显得更加“鲜活”、“粗犷”,甚至有些“稚拙”。但叶辰以“秩序符文”为参照,以新获得的戒指感知为辅助,仔细审视这些纹路时,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那些螺旋放射的纹路,其能量流转的潜在“意向”,与星纹中某些代表“能量激发”、“辐射输出”的节点结构,存在功能上的相似性,只是表达方式从精确的数学建模变成了象征性的图腾描绘。

那些交错的折线与点阵,其内在的“连接逻辑”和“信息承载密度”,虽然简陋,却隐约遵循着与部分侵蚀黑色纹路(或者说,被扭曲前的星舟基础能量回路)类似的底层拓扑规则。

而那些模仿自然物象的纹路,则似乎是将星舟系统某些抽象功能(如生态调节、环境感应)进行了“拟物化”和“神格化”的解读。

“这些祖灵纹……不简单。”叶辰缓缓开口,指着其中一个由内外三重螺旋和若干短射线组成的片段,“琪雅姑娘,你可知这个纹路,通常用在什么仪式或祈求中?”

琪雅仔细看了看,回忆道:“库西爷爷说,这个纹叫‘大地之息’,刻在祈求风调雨顺、猎物丰盈,或者战士出征祈求大地庇佑的岩石上。它代表的是祖灵从大地深处带来的滋养和力量。”

“大地之息……滋养和力量……”叶辰若有所思,让玄灵调出星纹中与“地脉能量汲取”、“环境物质循环”可能相关的结构模型进行对比。虽然没有完全一致的图形,但某些能量汇聚和分散的抽象表达方式,确有神似之处。

他又指向另一段由许多细小菱形和波浪线交织的纹路:“这个呢?”

“这是‘流水之纹’,通常与‘大地之息’一起出现,或者刻在靠近水源的地方。代表洁净、流动的生命,还有……沟通?库西爷爷说过,水能连接万物,传递祖灵的声音。”琪雅解释道。

“沟通、连接……”叶辰与玄灵对视一眼。星舟作为一个庞大复杂的系统,内部各模块必然存在高效的信息与能量交互网络。这段“流水之纹”或许正是部落先民对那种“网络”或“连接”功能的朴素认知和崇拜。

阿帕看着叶辰和玄灵对着那些纹路和屏幕上的星纹反复比照、低声讨论,忍不住问道:“星辰之子,您的意思是……我们祖先刻下的这些纹,和那星辰之骸上的纹路,说的是同一种东西?只是……说法不同?”

“可以这么理解。”叶辰斟酌着用词,“那‘巨神之骸’,很可能是一艘来自遥远星空的……巨大舟船。它拥有自己的规则和力量体系,体现在外就是那些星纹。而你们的祖先,最早接触并世代守护它的人,用自己所能理解的方式——比如大地的呼吸、流水的连接、火焰的升腾——去描绘、去祈求、去试图沟通和运用它所散逸出的些许力量,这就形成了祖灵纹。它们是同源力量,在不同文明视角下的不同表达。”

琪雅和阿帕听得似懂非懂,但“星海舟船”这个说法,却让她们眼中充满了震撼与一种奇异的了然,仿佛某个深植于血脉中的古老谜团,被轻轻揭开了一角。

玄灵则兴奋地记录着:“太棒了!这完全是文化人类学与考古星舰学的交叉案例!祖灵纹就是星舟科技的‘民俗化’、‘神秘化’诠释版本!通过对比研究,我们或许能反推出星舟某些系统功能的原始设计意图,甚至……找到部落传说中某些‘圣地’或‘禁地’,在星舟原始结构图上对应的实际位置!”

“不仅如此。”叶辰补充道,目光落回琪雅绘制的那些纹路上,“这些祖灵纹的‘活’性,它们与自然意象的紧密联系,或许也暗示了那艘星舟原本的‘生态’或‘生命’亲和属性。这与我们之前推测的它搭载生态维持系统(生命之泉)是吻合的。部落的先祖,可能正是感知并崇拜着这种‘生命’与‘秩序’相结合的力量,才将其奉为祖灵。”

静云道长也若有所悟:“故而,那侵蚀能量,作为一种扭曲、死寂的‘秩序’,才会被视为对圣地的亵渎和污染。因为它从根本上,与祖灵(星舟)原本代表的‘生’之秩序相悖。”

讨论越来越深入,一幅跨越时空的图景渐渐清晰:一艘来自星海的、蕴含着高度发达生命与秩序科技的星舟,不知何故坠毁于此。残骸散发的秩序力量被最早的原住民感知、崇拜,并以其原始智慧进行解读和仪式化,形成了独特的祖灵信仰和纹路体系。而星舟内部发生的某种灾难或泄露,导致了侵蚀这种“畸变秩序”的产生,污染了部分区域(如生命之泉),成为部落传说中需要警惕和对抗的“黑暗”或“亵渎”。

古巫教和阴影教派,则可能是后来者,通过其他途径得知了星舟的存在,并试图以更直接、更功利(或许也更邪恶)的方式,掌控或利用它的力量,从而与守护部落及星舟本身残留的秩序产生了冲突。

“如果这个推测接近真相,”叶辰总结道,“那么库西大萨满传承中那些最深奥的、关于与祖灵‘沟通’和‘借助祖灵之力’的秘法,或许就是某种相对安全、契合星舟原有‘协议’的、低权限的交互方式。而古巫教的血祭邪法,则可能是暴力破解或扭曲协议的危险尝试。”

阿帕和琪雅听得心潮起伏。部落千年的信仰与传承,忽然与浩瀚星空、钢铁巨舟联系起来,既让人感到自身渺小,又莫名生出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自豪——他们的祖先,曾与这样的奇迹并肩,守护了漫长岁月。

“星辰之子,”琪雅目光灼灼,带着新的决心,“等我再好些,我一定带你们去找那些祖灵之岩!库西爷爷教给我的东西,一定有更深的用意!或许……那些完整的祖灵纹,能告诉我们更多关于那艘‘星舟’,以及如何真正帮助它、净化圣地的办法!”

叶辰点头:“好。届时,我们需要制定周密的计划。阿帕前辈,琪雅姑娘,也请你们继续回忆,任何关于不同祖灵纹组合使用、特定仪式步骤、乃至大萨满口传中可能涉及‘星’、‘舟’、‘天外’等关键词的只言片语,都至关重要。”

玄灵已经开始规划:“我需要准备更高精度的便携扫描设备,可能还需要地磁、灵脉探测仪……对了,如果那些岩石真的有特殊能量残留,或许叶大哥你的戒指也能感应到……”

静室内的灯光,映照着宣纸上的古朴纹路与屏幕上的冰冷星图,古老信仰与星际遗物,在这山间静室中完成了跨越文明层级的第一次正式“对话”。而这次对话所揭示的真相,将为未来的道路,铺上一层前所未见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