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雅的苏醒,如同春风拂过沉寂的山谷,为别院带来了一丝鲜活的生气。接下来的数日,她恢复得很快,虽然修为尽失,身体也还虚弱,但那股属于山林战士的坚韧生命力已然回归。她每日在阿帕的陪伴下,于别院中缓步活动,呼吸着龙虎山纯净的灵气,脸色一日好过一日。
叶辰的疗伤与探索也在稳步推进。借助初步获得的戒指“连接感”与“权限”,他对右臂侵蚀区域的“观察”进入了全新的层次。
那些在戒指感知下清晰显现的、构成侵蚀能量网络的黑色几何纹路,成为了他新的研究对象。每日调息之余,他便会以心神沉浸其中,不再试图去“对抗”或“解析”整个侵蚀网络——那太过庞大复杂——而是选取其中最靠近“隔离层”边缘的、相对简单的一条或几条纹路片段,进行极其专注的“临摹”与“理解”。
他不再仅仅感受其能量特性,而是尝试去“读懂”这些黑色纹路本身所代表的“规则语言”。这非常困难,如同让一个只懂汉字的人去破译从未见过的外星文字。但叶辰有自己的优势:他拥有“秩序源血”带来的对规则层面的敏锐直觉,拥有自身领悟的“秩序符文”作为参照系,更拥有戒指这个可能掌握着部分“源代码”的终端。
他将这些黑色纹路的片段,在识海中以神识之力小心翼翼地“拓印”下来,然后与“秩序符文”的结构进行对比。他发现,这些黑色纹路虽然扭曲、充满死寂意味,但其基础的构成“单元”和连接“逻辑”,竟与“秩序符文”有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镜像”或“倒置”关系。
如果说“秩序符文”代表的是“生长”、“分化”、“动态平衡”、“信息增殖”,那么这些黑色纹路代表的则是“萎缩”、“同化”、“静态死寂”、“信息湮灭”。它们是同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是“秩序”走到极致反面后可能呈现的恐怖形态。
这个认知让叶辰对“秩序”本身的理解更加深刻,也让他对侵蚀的本质有了更接近根源的把握。侵蚀,或许就是某种失控或扭曲的“秩序”力量,走向了自我否定的极端。
与此同时,玄灵的数据分析也在同步深入。他将叶辰“临摹”下来的黑色纹路片段(通过叶辰描述和神识模拟成像),输入他构建的能量结构模型中,尝试进行数学建模和规则推演。
“叶大哥,你看这个模拟结果。”玄灵指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立体模型,“这些黑色纹路的能量传导效率低得惊人,但‘规则稳定性’却高得离谱。它们像是一种极度‘节能’但‘顽固’的规则框架,一旦建立,就会自发地排斥其他规则,并缓慢地将其‘同化’为自身结构的一部分。这解释了为什么侵蚀区域灵气会枯竭,物质会衰变——不是被‘吃掉’,而是被‘转化’成了这种惰性规则框架的‘填充物’。”
“而且,”玄灵调出另一组数据,“根据你提供的、侵蚀纹路中那些与‘生态维护协议’同源节点的位置信息,我进行了溯源模拟。发现这些节点的分布,并非完全随机,而是隐约沿着几条特定的‘能量路径’。这几条路径,与我之前模拟的、戒指净化协议被触发时的能量优先‘疏通’路径,有部分重叠!我怀疑……侵蚀在污染生态系统的同时,其蔓延路线,可能也在无意识地、或者说被迫地,沿着星舟系统原有的某些‘维修通道’或‘能量管线’进行!”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发现!如果侵蚀的蔓延路径受到星舟原有结构的影响,那么或许可以利用这些“路径”,在未来进行更精准的“隔离”、“疏导”甚至“修复”!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侵蚀没有无限扩散,而是主要集中在地下、某些特定山谷(如生命之泉所在)等区域。
叶辰将这些发现与自己的感悟相互印证,思路愈发清晰。
这一日午后,琪雅在阿帕的陪伴下,再次来到叶辰的静室。她的气色又好了一些,眼神清亮。
“叶辰大哥,阿帕奶奶说,你有事想问我关于部落的古老传说?”琪雅在静云搬来的凳子上坐下,轻声问道。
叶辰点头,示意静云和阿帕也坐下。“确有一事。琪雅姑娘,阿帕前辈,你们部落世代守护圣地,传承中关于‘祖灵’、‘星之坠落’以及圣地内各种奇异之地的描述,除了口口相传的歌谣和故事,是否有更具体的……比如壁画、石刻,或者某些只有大萨满才能解读的特殊符号、器物?”
阿帕与琪雅对视一眼,阿帕缓缓开口:“部落最重要的传承,确实都在大萨满的脑海中,以及与祖灵沟通的仪式里。但……也并非全无线索。”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历代大萨满在举行某些重大仪式前,会在圣地外围特定的‘祖灵之岩’上,用特制的、混合了自身血液和圣泉水的颜料,刻下代表仪式目的和祈求的‘祖灵纹’。这些纹路非常古老,除了大萨满,普通人难以理解。库西大萨满昏迷前,最后一次举行加固封印的仪式,应该也在某处祖灵之岩留下了纹路。”
祖灵纹!叶辰心中一动。“这些纹路,可有拓本或记录?或者,能否描述一下,与这几日玄灵道友展示给你们看的、关于巨神之骸星纹的简化图案,是否有相似之处?”他看向玄灵。
玄灵立刻会意,在平板上调出几张经过处理、突出几何特征的星纹局部图,递给阿帕和琪雅看。
阿帕和琪雅凑近仔细观看,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过了好一会儿,琪雅才迟疑地指着其中一张星纹图,说道:“这个……转折的方式,还有这几个连在一起的尖角形状……让我想起很小的时候,偷偷跟着库西爷爷去看过一次祖灵之岩上的刻纹,其中有一小段,好像……有点像这个感觉。但颜色是暗红色的,而且旁边还有很多扭曲的、像藤蔓又像闪电的图案,看不懂。”
阿帕也点头补充:“祖灵纹确实有些部分,与星辰之骸上的纹路(指星纹)在‘感觉’上有些相通,都让人感到古老、威严,仿佛蕴含着力量。但祖灵纹更……更‘活’一些,像是会呼吸、会生长;而这些星辰纹路,更冷、更硬,像是……刻在钢铁上的律法。”
“活”与“冷硬”,“生长”与“律法”。阿帕的描述非常质朴,却精准地指出了两种纹路可能代表的本质差异——祖灵纹或许更偏向于对星舟力量的“本土化理解”和“生命化诠释”,是原始部落用自己所能理解的方式,对高等文明造物的膜拜与沟通尝试;而星纹本身,则是高度发达的、冰冷的科技或法则造物。
“那些祖灵之岩的位置,你们还记得吗?”叶辰问。
阿帕摇头:“只有大萨满和得到祖灵认可的部分战士知晓具体位置和开启方法。如今大萨满昏迷……”她神色黯然。
琪雅却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阿帕奶奶,我记得……其中一处的位置。是我十二岁那年,第一次独立狩猎到一只花豹后,库西爷爷作为奖励,带我去的。他说那里刻着关于‘守护’与‘勇气’的祖灵纹。虽然当时看不太懂,但路线我还隐约记得。”
众人都看向琪雅。阿帕有些担忧:“琪雅,你的身体……”
“我已经好多了,阿帕奶奶。”琪雅挺直了背,“如果那些祖灵纹真的对叶辰大哥、对解开圣地之谜有帮助,我愿意带路。那是库西爷爷教给我的东西,也是我的责任。”
叶辰看着琪雅眼中熟悉的那股执拗与勇敢,沉吟片刻:“此事不急。琪雅姑娘你且安心将养,至少恢复到能够承受长途跋涉再说。而且,我们需要更充分的准备,也需要等待库西大萨满苏醒的可能。”他顿了顿,“阿帕前辈,琪雅姑娘,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将你们记忆中关于祖灵纹的零星印象,尝试画出来?哪怕只是片段,或许也能提供线索。”
阿帕和琪雅都点头答应。静云立刻取来了纸笔。
看着琪雅略显笨拙却认真地在纸上勾勒记忆中的模糊线条,叶辰目光深远。部落的古老传承,或许正是解开星舟与这片土地千年纠葛的另一把钥匙。当科技的星纹与原始的祖灵纹相互映照,那段被尘封的星海往事与大地守望的故事,才会逐渐显现出完整的轮廓。
静室内,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不同文明的线索,正在这宁静的山中别院里,悄然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