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光束,如同刺入混沌的秩序之矛,艰难地穿透层层粘稠、狂暴的暗灰色浆液。
叶辰的神识依附其上,感觉像是在逆着泥石流游泳。周围是无尽的喧嚣与恶意——混乱生命力的嘶吼,侵蚀能量的冰冷舔舐,无数破碎、扭曲的意念碎片如同尖针,试图扎入他的意识。若非有戒指散发的、带着某种“权限”意味的秩序力场保护,以及他自身“秩序符文”散发的微弱但本质极高的排斥力,他的神识瞬间就会被撕碎、污染。
即便如此,他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本就重伤的身体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更加苍白。体外,静云道长撑起的青绿色光幕在灰黑色能量的冲击下剧烈荡漾,秦虎等人的能量吸收设备发出过载的嗡鸣,阿帕的祷言声也越发急促。
“能量峰值突破临界点!侵蚀浓度还在上升!叶大哥的神识信号在减弱!”玄灵紧盯着屏幕,声音带着惊惶。
“坚持住!”静云咬紧牙关,又喷出一口精血在法诀上,光幕顿时凝实了几分,将几股试图突破的、形如鬼爪的灰黑色能量流强行荡开。
秦虎赤红着眼睛:“所有设备功率推到最大!吸干这些鬼东西!”
山谷在震颤,灰烬泉池如同苏醒的怪兽,翻滚得越发激烈。
叶辰对外界的情况感知模糊,全部心力都用在维持那道神识通路上。下行,继续下行……穿过粘稠的浆液层,穿过交织的侵蚀脉络,穿过那些沉淀在池底的、由扭曲生命力和侵蚀能量凝结成的怪异结晶丛……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无尽的黑暗,压力陡然一轻。
他“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
在泉眼最深处,大约数十米的地下,存在一个直径不足一米的、相对独立的空间。空间中央,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纯净无比、散发着柔和乳白色与翠绿色交织光芒的光团——那正是他感知到的“源”!光团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微的、充满生机的符文在生生灭灭,流转不息,散发出最本源的生命与秩序气息。
然而,这纯净光团的处境却极为堪忧。它被无数粗大、漆黑的、如同血管或根须般的侵蚀能量锁链紧紧缠绕、束缚!这些黑色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扎入四周暗红色的、仿佛活体血肉又似金属岩壁的“池壁”中,不断蠕动,抽取着光团的力量,同时将污浊的侵蚀能量反向注入。光团的光芒被压制到极其微弱,如同风中的烛火,每一次脉动都显得艰难无比。
而在光团下方,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复杂、精密、但大部分区域已经黯淡破损的晶体与能量回路结构——那应该就是“生命循环系统”的核心控制单元。如今,这个控制单元的大部分已被漆黑的侵蚀能量覆盖、同化,只有与那纯净光团连接的一小部分,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秩序灵光。
这就是真相!泉眼的污染,并非外部侵入那么简单,而是核心的“生命本源”(那个纯净光团)被侵蚀能量从内部束缚、污染、抽取,导致整个系统输出逆转,成了生产“毒浆”的源头!
叶辰的心神剧震。同时,他也感觉到,手中的戒指传来的共鸣与渴望达到了顶峰。戒指渴望接触那纯净光团,渴望……修复?或者连接?
必须斩断那些侵蚀锁链,哪怕只是暂时松动一丝,让纯净本源的力量能泄露出来一点!
这个念头刚起,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神识中蕴含的“秩序”意志和戒指的波动,那被束缚的纯净光团,猛地明亮了一瞬!一股微弱但无比清晰的求救与渴望的意念,直接传入叶辰脑海!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些束缚光团的漆黑锁链仿佛被激怒,猛地收紧!更加狂暴的侵蚀能量和扭曲的生命反噬力,顺着叶辰的神识通路,逆冲而上!
“噗——!”外界,叶辰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其中甚至夹杂着细小的、灰黑色的能量结晶!他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悬在池水上方的右手手臂上,血管凸起,呈现出不祥的灰黑色,并且快速向肩膀蔓延!
“叶辰!”
“叶道友!”
静云和秦虎等人骇然惊呼。
静云不顾一切地加大真元输出,青绿色光幕强行收缩,试图将逆冲而上的侵蚀能量阻隔在叶辰体外。秦虎吼叫着让队员将能量吸收设备的吸口几乎怼到了池水沸腾最剧烈的地方。阿帕的祷言变成了凄厉的呼唤,祈求祖灵和大地的庇佑。
玄灵看着屏幕上叶辰生命体征的直线下滑和侵蚀指数的爆表,手都在发抖,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快速分析数据:“逆冲能量带有强烈的反噬和污染特性!叶大哥的防御体系在被高速侵蚀!必须切断连接,否则他会被彻底污染!”
“不能断!”叶辰沙哑、微弱却斩钉截铁的声音,通过玄灵佩戴的通讯器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就差一点……帮我……争取……三息!”
他的神识在崩溃的边缘,身体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侵蚀痛苦,但那双紧闭的眼眸深处,那点以“秩序符文”为核心的五色光华,却燃烧到了极致!
他没有去硬撼那些逆冲而上的能量洪流,反而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和力量,连同戒指爆发出的最后一股乳白色强光,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秩序之刃”,沿着神识通路,无视沿途的阻碍,狠狠地“刺”向了那束缚纯净光团的、最粗的一根漆黑锁链的连接处!
不是斩断所有锁链——那需要的力量远超他现在所能及。他只求,在那最关键的连接点上,撕开一道细微的裂缝!
“秩序之刃”与漆黑锁链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两种根本法则相互摩擦、湮灭的奇异颤鸣,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
漆黑锁链剧烈抖动,表面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裂痕!就在这一瞬间,那被束缚的纯净光团,抓住这亿万分之一的机会,将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最后也是最纯净的一缕本源精华,透过那丝裂缝,猛地“挤”了出来!
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却凝练纯粹到无法形容的翠绿色光丝,混合着一丝乳白色的秩序灵光,沿着叶辰的神识通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逆流而上,瞬间没入了他的右手,通过戒指,直接导入他体内,直奔他心脏所在,最终……融入了他那微弱但顽强跳动的心脉深处,并迅速包裹住一丝他自身的本源生机!
成功了!虽然只是一丝,但这是最纯净、最本源的生命与秩序精华!
然而,代价也是惨重的。
那根被“刺伤”的漆黑锁链疯狂反扑,更多的侵蚀能量顺着裂缝和叶辰的神识通路狂涌而来!叶辰的神识瞬间遭受重创,几乎溃散,与泉眼核心的连接变得极不稳定。他右手手臂上的灰黑色已经蔓延到了肩膀,并向胸口侵蚀,皮肤下甚至开始浮现出细微的、扭曲的黑色纹路。
“就是现在!拉他回来!”静云尖声叫道,再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就要去抓叶辰。
秦虎也扑了上来。
但就在他们的手即将碰到叶辰的瞬间——
叶辰自己,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中不再是虚弱,而是一种近乎虚脱、却又带着奇异平静的深邃。他左手艰难地抬起,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右手猛地一握!
噗!
那维持了许久、此刻已千疮百孔的乳白色神识光束,连同残存的神识,被他主动、决绝地斩断、收回!
哇——!
更大的一口鲜血喷出,这次的血液几乎完全是灰黑色,落在地上,竟然将焦黑的土地腐蚀出几个小坑。叶辰的身体向后倒去,被及时赶到的静云和秦虎扶住。
他右手手臂上的灰黑色蔓延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些,但并未停止,那枚戒指的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几乎熄灭。
灰烬泉池失去了目标,沸腾渐渐平息,恢复了那种缓慢、沉重的涌动,但弥漫的侵蚀烟柱似乎更加浓郁了一些,仿佛被彻底激怒。
山谷的震动停止,但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依旧。
叶辰靠在静云怀里,气若游丝,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向阿帕和担架上的琪雅,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拿到了……一丝……给她……快……”
说完,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比之前更深层次的昏迷。而他体内,那一丝融入心脉的翠绿光丝,正散发着微弱却顽强的光芒,对抗着从右臂不断侵袭而来的灰黑色侵蚀,同时也悄然释放着一丝纯净至极的生机,缓慢滋养着他近乎油尽灯枯的身体。
救治琪雅的“药”,拿到了。但叶辰自己,却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再次濒临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