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幽绿光路的指引,队伍穿过了那片灰黑色雾气弥漫的区域。雾气浓稠湿冷,侵蚀微尘的含量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即便有戒指散发的微光和各自的防护手段,每个人都感觉像是背负着无形的重担,呼吸不畅,连体内的能量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眼前豁然开朗,却并非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
他们来到了一处巨大的、仿佛被陨石撞击形成的环形山谷底部。谷壁陡峭,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和灰黑色斑驳,像是被烈火灼烧后又泼洒了墨汁。山谷中央,是一个直径约三十米的“泉池”。
但那已完全不是想象中清澈流淌、生机盎然的“生命之泉”。
池水是粘稠的、近乎凝固的暗灰色,表面浮着一层油污般五彩斑斓的、不断蠕动变幻的薄膜,散发出刺鼻的、混合了硫磺、腐烂和某种金属腥气的恶臭。池边没有任何植物,只有焦黑的、仿佛被反复灼烧过的土地,以及零星散落的、形态扭曲的黑色晶簇,像是泉水析出的病态结晶。
池水中央,确实有一个“泉眼”,在缓缓向上“涌出”暗灰色的浆液,但涌动的节奏极其缓慢、沉重,仿佛垂死巨兽最后的脉搏。而泉眼周围,暗灰色的池水颜色最深,几乎如同墨汁,一股股更加浓郁、几乎形成实质的灰黑色侵蚀能量,如同烟柱般袅袅升起,融入山谷上方弥漫的雾气中。
“这……这就是……生命之泉?”阿帕副祭踉跄一步,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信仰崩塌的痛苦。部落千百年来守护、传颂的圣泉,竟变成了这幅地狱般的模样!
静云道长掩住口鼻,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池水中……确实蕴含着极其庞大的生命能量波动,仪器读数爆表了!但是……这些生命能量被严重的侵蚀、污染、扭曲了!它们现在散发出的,是‘腐朽的生命力’、‘癌变的生机’!”她修行乙木之道,对生命力的感知最为敏锐,此刻感受到的是一种极致的矛盾与亵渎。
玄灵的探测器疯狂报警,屏幕上跳动着危险的红光。“生命能量浓度极高,但同时侵蚀污染指数、熵增混乱指数也同步达到峰值!这两者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近乎暴力的方式强行融合在一起!这池水……简直就是最剧毒的药剂!任何生命体接触,恐怕都会被其中狂暴扭曲的‘生’与‘死’的力量瞬间撕裂、畸变或腐朽!”
秦虎和队员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仿佛面对的不是一池水,而是一个活着的、充满恶意的怪物。
叶辰的目光死死锁定那灰烬般的泉眼,以及泉水中升腾的侵蚀烟柱。他体内新生的五行循环,尤其是“秩序符文”,正传来强烈的排斥与警示波动。右手戒指的温热感也变得灼热,像是在抗拒,又像是在……渴求着什么?那是一种复杂的感应。
“这是‘生命循环系统’……没错。”叶辰缓缓开口,声音在死寂的山谷中格外清晰,“但它出现了严重的故障,核心模块被侵蚀能量深度污染,甚至可能发生了某种……逆转或反噬。它现在输出的,不再是滋养生命的‘活水’,而是催生畸变与腐朽的‘毒浆’。”
他想起古老守卫“三祖木”的话:“部分区域已受‘侵蚀’污染”。看来这核心的“生态维持单元”也没能幸免,而且情况是最糟糕的。
“那……那琪雅怎么办?”阿帕的声音带着哭腔,最后的希望似乎也要破灭了。
叶辰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将微弱的神识尽可能延伸出去,细细感知那灰烬泉眼的深处。混乱、狂暴、扭曲……但在那最核心处,在一片死寂与疯狂之下,他凭借“秩序源血”带来的敏锐和戒指的共鸣,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的——纯净秩序与生命本源的波动!
就像在无尽的灰烬之下,尚存一粒未曾熄灭的火种。
“泉眼最深处……还有一点未被完全污染的‘源’。”叶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虽然被重重包裹、压制,但它确实存在。如果能将其引导出来,哪怕只有一丝,配合我的‘秩序’之力进行净化和转化,或许……有一线希望能提炼出足以挽救琪雅姑娘的‘生命精华’。”
“这太危险了!”静云立刻反对,“且不说如何穿透这层层污染到达核心,就算能引动那一点‘源’,过程中爆发的侵蚀能量反噬和混乱生命洪流,足以将你彻底吞没!你现在重伤未愈,根本无法承受!”
阿帕也连连摇头:“不行,星辰之子!你是部落的希望,不能为了救琪雅再冒此奇险!一定有其他办法……”
叶辰摇摇头,看向担架上气息奄奄的琪雅,少女的脸色已经灰败得如同地上的尘土。“没有时间了,也没有其他办法。这是唯一的机会。”他顿了顿,看向静云和众人,“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他快速说出自己的计划:“静云道长,秦队长,还有玄灵,我需要你们在我尝试接触泉眼核心时,尽全力在外围布下防护和疏导结界。静云道长以乙木生机构建外层缓冲,尝试中和逸散的扭曲生命波动;秦队长,用749局最强的能量隔绝和吸收设备,处理侵蚀烟柱;玄灵,监控所有能量读数,一旦有失控迹象,立刻预警。”
“阿帕前辈,请用您与大地的沟通能力,尽可能稳定周围的地脉能量,尤其是隔绝山谷外更深处可能存在的侵蚀源头感应。”
“而我……”叶辰抬起右手,看着那枚暗银色戒指,“将借助它与泉眼可能存在的‘协议连接’,以及我体内的‘秩序’之力,尝试‘安全模式’下的有限度访问和提取。这是我的优势,也是唯一的切入机会。”
计划极其冒险,成功率渺茫,但眼下似乎别无选择。
众人沉默片刻,最终,秦虎重重点头:“干!琪雅姑娘是为了封印受的伤,我们不能放弃她!”静云道长咬咬牙:“我会尽全力护住你周围!”玄灵已经飞快地开始调试设备,布置传感器。阿帕含着泪,开始用最古老的祷言与大地沟通。
叶辰走到灰烬泉池边缘,那刺鼻的气味和蕴含的疯狂能量让他浑身刺痛。他盘膝坐下,右手平伸,悬在暗灰色的粘稠池水上方。戒指开始散发出稳定的乳白色光芒,不再闪烁。
他闭上眼睛,心神沉入体内,全力催动那微弱的、以“秩序符文”为核心的五行循环。同时,将一丝融合了自身意志和“秩序源血”气息的真元,缓缓注入戒指。
戒指的光芒陡然大盛!一道凝实了许多的乳白色光束,如同探针,笔直地射入暗灰色的池水之中!
池水瞬间沸腾!不是温度的升高,而是能量的暴动!灰黑色的浆液疯狂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瘆人声响,无数扭曲的、仿佛怨灵面孔的气泡炸裂,释放出更浓郁的侵蚀烟气和混乱的生命嘶嚎!整个山谷似乎都震动起来!
静云道长双手结印,青绿色的光幕展开,笼罩叶辰身周数米。秦虎指挥队员启动设备,能量吸收场形成,拼命拉扯逸散的灰黑色烟柱。玄灵面前的屏幕数据疯狂跳动,他大声报告着能量峰值的变化。
阿帕的祷言声在山谷中回荡,与地底传来的一丝微弱、却顽强的清凉气息相呼应,勉强抵御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更深沉的恶意。
叶辰的全部心神,都沿着那道乳白色的光束,向着泉眼最深处,那一点微弱的“源”艰难挺进。周围是无尽的黑暗、粘稠的恶意、疯狂的嘶吼和无数想要将他同化、撕碎的扭曲力量。
他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但扁舟之上,有“秩序”为帆,有“源血”为锚,更有那一粒火种般的希望,在黑暗的最深处,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