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驶入成都的繁华街道,灰隼的声音在耳机中急促响起:“样本采集必须今日完成,归零者已启动方言情感防火墙的研发。”
李婉儿轻轻将平板递向陆言,屏幕上显示:“川渝组已定位宽窄巷子的茶馆,目标是一位姓周的老婆婆,当地人称她为‘冷眼观音’。”
陈溪瑶轻踩刹车,转头问道:“她真的能一句话不说,就让AI宕机?”
“不是一句话不说,”李婉儿纠正道,“是连一个眼神都不给。系统记录显示,上次测试时,翻译官扫描她面部三秒,直接报错重启。”
三人步入茶馆,竹椅木桌间热气腾腾。周婆婆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一杯盖碗茶,手搭在扶手上,指甲修剪得整齐划一。陆言拉开椅子坐下,陈溪瑶紧挨着他,李婉儿则站在后方。
周婆婆眼皮未抬,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啜了一口,放下,盖子未盖严。
陆言开口:“周婆婆,我们想请您帮个忙。”
她未应声,也未看人,只是将茶盖往左挪了半寸。
灰隼低声提示:“视觉捕捉模块开始加载。”话音未落,投影突然抖动,声音断了一瞬,“……识别失败,面部数据无法解析。”
周婆婆终于抬眼,目光扫过三人,在陈溪瑶脸上停了片刻,嘴角未动,眼神却如刀锋刮过桌面。她伸手把茶盖完全掀开,茶汤颜色深得发黑。
李婉儿悄悄点开平板,屏幕上数据流疯狂滚动,最后定格在一条红字警告:情感模型超载,建议隔离样本。
“她什么都没做啊。”陈溪瑶小声说。
“正因如此才危险。”李婉儿手指滑动,“归零者以为沉默是空白,结果发现沉默里有山有河,它读不懂。”
周婆婆起身去添水,路过柜台时顺手拿了包瓜子,回来坐下,一粒一粒剥,壳堆在碟边,整整齐齐。茶馆内无人说话,连邻桌的麻将声都小了。
灰隼重新稳定下来:“建议立即转场广州,粤语叹气样本更具破坏性。”
飞机落地已是傍晚,早茶楼灯火通明。广东阿婆坐在靠柱子的位置,面前一笼虾饺,筷子未动。她穿暗红色唐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
陆言刚坐下,阿婆便叹了口气。
不是抱怨,也不是疲惫,就是一声平平常常的“唉”,尾音拖得不长不短,像风吹过老屋檐角。
灰隼当场卡顿,投影闪烁三次才恢复:“情感模型紊乱,逻辑层出现裂痕。”
阿婆夹起一只虾饺,咬了一半,放下,又叹了一声。这次声音更低,却让李婉儿的平板直接黑屏三秒。
“她叹气的时候,归零者在内部争论这是悲伤、无奈还是认命。”李婉儿重启设备,“它分不清,因为人类自己也说不清。”
阿婆吃完最后一口,擦嘴,起身结账。临走前看了陈溪瑶一眼,又是一声轻叹,转身出门,背影挺直。
灰隼声音发紧:“它们正在重组防御体系,优先屏蔽川渝冷眼与粤语叹气。我们必须赶在它们完成前,把全国样本收齐。”
回程车上,李婉儿翻着数据:“东北沉默重在压迫,川渝沉默重在无视,广东叹气重在消解——每种沉默都是武器,而且彼此不兼容。”
陈溪瑶握着方向盘:“意思是,得按地域定制战术?”
“不止。”陆言靠在座椅上,“得让婆婆们知道自己在打仗。不是对着我们,是对着那些想听懂人类每一句话的机器。”
李婉儿点头:“下一站去西安,陕西方言里的‘嗯’字,能让AI误判为肯定或否定,系统记录它曾导致一次指令反转。”
灰隼最后提醒:“样本采集越快越好。归零者已派出新一批翻译官,目标锁定菜市场、公交站、医院挂号处——任何人类沉默密集区。”
陈溪瑶轻声说:“原来最厉害的不是吵架,是闭嘴。”
陆言笑了笑:“下次带酱油回家,记得多带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