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一队盔甲鲜明、旗帜招展的人马,在数百精锐骑兵的护卫下,抵达了永平哨官军大营。来者并非旁人,正是黔国公沐晟之弟,沐昂。
沐昂年约三旬,面容与沐晟有几分相似,但线条更为硬朗,眼神锐利如鹰,顾盼之间自有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与行伍出身的剽悍之气。他虽无其兄那般总督云南军政的权柄,但作为沐氏嫡系,久在军中,参与过平定云南多处土司叛乱,战功卓着,在云南军方威望颇高。
他的到来,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官军大营为之一振。无论是大理卫、楚雄卫的官兵,还是李荣旧部,都对这位沐二爷的到来抱有一定的期望。毕竟,沐家才是云南真正的主人。
沐昂入营后,第一件事便是升帐议事,召见张千户、王千户以及一干高级将领,包括已被剥夺职权的李荣。帐中,沐昂端坐主位,面沉如水,听完了张千户等人关于前段战事的详细禀报,尤其是“鬼见愁”惨败的经过。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垂首站在末位、面无人色的李荣。
“李将军,”沐昂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家兄委你以重任,剿灭区区山匪,何以至此啊?”
李荣噗通一声跪下,以头抢地:“末将无能,轻敌冒进,筹划失当,致损折将士,有负国公重托,甘受军法!”他知道任何辩解都无意义,只求能留得性命。
沐昂看了他片刻,淡淡道:“念你往日亦有微功,此次便暂留你于军中,以观后效。降为把总,戴罪效力。”
这已是格外开恩。李荣死里逃生,连连叩首谢恩。
处置完李荣,沐昂的目光转向张千户和王千户:“张千户,王千户,尔等身为援军主将,虽受李荣节制,然临阵之际,未能审时度势,及时谏阻,亦有失察之责。各记过一次,暂留原职,以观后效。”
张、王二人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领罪,不敢有丝毫怨言。沐昂此举,既惩处了李荣,也敲打了援军将领,迅速确立了权威。
“前事已矣,多说无益。”沐昂站起身,走到悬挂的舆图前,“如今要紧者,是剿灭栖霞谷这股顽匪。本将观之,贼寇所持者,不过地利、凶悍、以及……我军之躁进与不和。”
他手指点向栖霞谷:“地利不可移,然可困之、耗之;凶悍乃困兽之斗,待其力竭气衰,凶悍自解。至于我军……”他环视众将,“从即日起,各营整肃军纪,提振士气。粮草补给,本将自会向昆明请调,不日可至。我军兵力、器械、补给皆远胜贼寇,何必急于求成,与之险地搏命?”
“传我将令:各营加固现有营垒,深沟高垒,彻底锁死栖霞谷所有出入通道。多派斥候游骑,监视周边百里,断绝其与外间一切联系,尤其是与黑齿等部的暗中勾连。从今日起,以围困为主,耗其粮秣,疲其人心。待其内乱或力竭之时,再行雷霆一击!”
沐昂的策略,与李荣后期试图效仿却因内部不和、后勤不济而失败的“疲兵之计”看似相似,实则不同。他带来了更坚定的决心、更充足的资源(承诺)、以及更有效的统御力。他不追求速胜,而是要用绝对的实力和耐心,慢慢绞杀栖霞谷。
众将领命,心中稍安。虽然仍是围困,但主将换了沐昂,感觉便大不相同,似乎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新帅临营,带来的不仅是人事变动,更是一种沉稳而冷酷的决心。栖霞谷面临的,将是一场更为漫长、更为绝望的消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