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瑞穿着小睡衣跑了出来,头发还乱成一团,像个刚出笼的小鸟。
他显然还没完全清醒,眼睛却在看到老周的那一刻亮了起来:
“周爷爷,今天你要给我讲昨天没讲完的雪山故事!”
老周放下扫帚,缓缓蹲下身,和他对视。
他的膝盖在蹲下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我知道那是旧伤在提醒他曾经的岁月。
可他还是耐心地等自己稳住了,才开口说话。
“好啊,”
他笑着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不过你得先把早饭吃完,不然听着听着就饿了。到时候肚子咕噜咕噜叫,可别怪我。”
张瑞用力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然后转身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
“我去刷牙!”
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我和老周都笑了。
那笑声在清晨的院子里回荡,清脆而温暖,像是给这个初冬的早晨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阳光。
“这孩子,真有活力。”老周说,语气里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爱。
“是啊,”我点点头,“有您在,他更开心了。”
老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扫地。
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与远处传来的鸟鸣交织在一起……
早餐桌上,热气腾腾的粥散发着淡淡的米香,白瓷碗里漂浮着几颗红枣,给这顿简单的早餐增添了几分温暖的色彩。
张瑞狼吞虎咽地喝着粥,眼睛却一直盯着老周,生怕他忘记了承诺。
“周爷爷,快讲快讲!”
他一边嚼着馒头,一边催促道,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慢点吃,别噎着。”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老周放下筷子,喝了一口粥,像是在润润嗓子。
然后,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悠远,仿佛穿过了时空的隧道,回到了那个遥远而艰苦的年代。
“那是1987年的冬天,”
他缓缓说道,“我们部队驻守在帕米尔高原。那里的冬天,可不是你们能想象的。海拔五千多米,空气稀薄,走路快一点都会喘。夜里的温度能降到零下四十度,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疼得厉害。”
张瑞瞪大了眼睛,“那你们怎么睡觉啊?”
“睡觉?”老周笑了笑,“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睡觉。那天接到命令,说有一股不明身份的人正在靠近边境,可能要搞破坏。我们五个人一组,带着冲锋枪和手榴弹,连夜出发。”
他停了停,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雪深得齐腰,我们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每走一步,都要先把脚从雪里拔出来,再踩下去。鞋子里全是雪,很快就结成了冰。脚趾冻得像木头一样,没有知觉。可我们不敢停下来,因为一停下来,身体就会冻僵。”
“那你们不冷吗?”张瑞小声问,眼睛里满是好奇和心疼。
“冷啊,怎么不冷?”
老周说,“可我们不能喊冷。军人的字典里,没有‘退缩’这两个字。”
他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
我和张熙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生怕打断他的回忆。
“我们走了大概三个小时,终于到了山口。”
老周继续说道,“班长示意我们停下来,仔细观察。就在这时,我听到‘咔嗒’一声。”
他突然停了下来,眼神变得凝重。
“那是什么声音?”张瑞紧张地问,连手里的馒头都忘了啃。
“是踏雷的保险声。”老周的声音低沉,“有人在我们必经的路上埋了地雷。”
张瑞倒吸一口凉气,“那怎么办?”
“班长反应最快,”老周说,“他立刻压低我们的头,自己趴在雪地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爬过去。他用匕首小心地拨开积雪,找到地雷的引线,然后用牙齿咬断。”
“用牙齿?”张瑞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
老周点点头,“那时候,我们的手指已经冻得不听使唤了,只能用牙齿。那几分钟,我们大气都不敢出。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像敲鼓一样。”
他的描述让我仿佛身临其境,在茫茫的雪夜里,几个年轻的士兵趴在雪地里,屏住呼吸,看着他们的班长用牙齿去咬断一根细细的引线。
那是生与死的较量,是勇气与责任的考验。
“后来呢?”张瑞迫不及待地问,小拳头已经攥紧。
“后来,我们继续前进。”
老周说,“没多久,我们就发现了敌人的踪迹。他们大概七八个人,正蹲在雪地里休息。我们分成两组,一组从正面吸引注意,一组绕到后面包抄。”
他说到这里,眼神里闪过一丝自豪,“我和小刘负责正面。我们故意踩断一根树枝,让他们以为我们暴露了。他们果然中计,举枪朝我们的方向开火。就在这时,包抄的战友从后面冲了出来,大喊:‘放下武器!’”
“他们投降了吗?”
“一开始还想反抗,”老周笑了笑,“可我们配合得太默契了,不到一分钟就把他们全部制服。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包里装的是炸药,准备在边境的桥梁上搞破坏。”
张瑞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周爷爷,你们太厉害了!”
老周摆摆手,“不是我厉害,是我们整个班厉害。那时候,我们每天训练,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保护好国家和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