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伟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大脑，因为吴珩这番颠覆性的言论，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许曼卿……利用他？
策划谋杀？
嫁祸给他？
这怎么可能！
她那么优雅，那么知性，那么美好。
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吴珩看着他呆滞的表情，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要击溃一个极度自恋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摧毁他引以为傲的一切。
对高伟来说，许曼卿就是他幻想世界里的神。
那吴珩，就要亲手把这个神像，砸个稀巴烂。
“你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吴珩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高伟的心上。
“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你心目中完美无瑕的女神，怎么可能会利用你这个可怜的病人？”
“不……”
高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猛地摇头，眼里充满了抗拒。
“不！你胡说！你根本不了解她！”
“哦？是吗？”
吴珩挑了挑眉。
“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说错了？”
“她……她对我很好！她看我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
高伟激动地辩解着，脸颊因为情绪激动而涨红。
“她关心我！她一定是对我有感觉的！”
“否则她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见我？为什么要在听我说话的时候皱眉头？”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要用音量来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你根本不懂！那是关心！是心疼！不是你说的什么利用！”
看着高伟这副为“爱情”奋不顾身的模样，旁边的苏婉仪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这笑声在高伟听来，刺耳极了。
他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着苏婉仪：“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
苏婉仪摆摆手，努力憋着笑，但嘴角疯狂上扬的样子，比直接嘲笑还要伤人。
“我就是觉得……大哥，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林疏影也在旁边补刀，语气凉飕飕的。
“人家许医生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对病人表现出关怀，那是职业操守，懂吗？”
“不然呢？难道对着你一脸嫌弃地说‘你这个变态离我远点’？那她还怎么做生意？”
“就是啊。”苏婉仪接过话头，火力全开。
“人家看你的眼神，那叫‘共情’，是专业技能。”
“说句不好听的，人家看路边一条流浪狗，可能都比看你深情。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你懂什么叫金丝眼镜白月光吗？”
“人家那是天上的仙女，会看上你这种在泥里打滚的货色？”
“别做梦了，醒醒吧，天亮了！”
一句句犀利又扎心的话，狠狠地刺向高伟那颗本就脆弱不堪的自尊心。
“你们闭嘴！”
高伟发出一声嘶吼。
“你们这群凡人！根本不懂我们之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的感情！”
“你们这是嫉妒！嫉妒我能得到她的青睐！”
“噗——”
苏婉仪这次是真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行行行，我们嫉妒，我们嫉妒你长得帅，嫉妒你有才华，行了吧？”
“我说头儿，这家伙是不是妄想症也挺严重的？要不先送精神病院看看？”
吴珩没有理会下属的插科打诨。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高伟的脸上。
噬。
“高伟。”
“你真的觉得，许曼卿对你的关注，是喜欢吗？”
高伟梗着脖子，红着眼嘶吼：“当然！”
“那如果我告诉你，她之所以会特别‘关心’你。”
“只是因为，你让她想起了她这辈子最痛恨的一个人呢？”
吴珩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残忍。
高伟的吼声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看着吴珩，眼里充满了困惑。
吴珩身体后靠，将一份档案袋推到桌子中央。
“许曼卿，二十八岁，海归心理学博士。”
“履历很光鲜，对吧？但这份履历上，没有写她的童年。”
“她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家暴男。酗酒、赌博，输了钱就回家打老婆孩子。”
“许曼卿的身上，常年都是青一块紫一块。”
吴珩顿了顿，给高伟留出消化的时间。
高伟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十五年前，一个冬天的晚上。她父亲又喝多了，在家里发酒疯，失手点燃了窗帘。”
“火势很快蔓延，她的母亲和弟弟，都没能跑出来。”
吴珩的声音很轻，却在审讯室里激起千层浪。
“只有她，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摔断了腿，才捡回一条命。”
“而她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也在那场大火里，被烧成了焦炭。”
苏婉仪和林疏影脸上的调侃早已消失不见。
她们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温和优雅的许医生，竟然有这样惨痛的过去。
高伟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血色从他的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
吴珩看着他，一字一句，如同法官在宣读最终的判决。
“她为什么会对你那些变态的、充满暴力倾向的想法感兴趣？”
“因为你在她眼里，和你口中那个只会骂你‘小杂种’的母亲一样，都是一类人。”
“不，更准确地说，你让她看到了她那个混蛋爹的影子！”
“她不是在关心你，更不是喜欢你！”
“她是在研究你！是在观察一个家暴男的雏形是如何形成的！”
“你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你只是一个完美的实验品。”
“一个满足她学术研究好奇心的课题！”
“不……不……”
高伟失神地喃喃着，不断地摇头。
他引以为傲的“特殊感觉”，他赖以逃避现实的“双向奔赴”，在这一刻，被吴珩撕得粉碎。
“啊啊啊啊啊——！”
高强度的刺激终于冲垮了高伟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发出一声咆哮，双手疯狂地捶打着桌面，整个人陷入了癫狂。
“骗子！她是个骗子！”
他面目狰狞地嘶吼着。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对我！”
所有的爱意，在幻想破灭的瞬间，都转化为了滔天的恨意。
“是她！一定是她！”
高伟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吴珩，眼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是她杀了张凯！她早就想摆脱那个小白脸了！”
“她一定是故意用绳子勒死他，然后想嫁祸给我！”
审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苏婉仪和林疏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吴珩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高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