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妲——不,现在应该称为吸血妖鸟完全体——破窗而出的瞬间,玻璃碎片如钻石雨般洒落,反射着苍白月光。
她的身影在空中短暂悬停,破碎的翅膀在夜风中剧烈扇动,发出皮革撕裂般的刺耳声响。
然后她发出一声穿透夜空的嚎叫,那声音中不再只有痛苦和饥饿,还多了一种宣告:猎食者降临,猎物无处可逃。
嚎叫声在维吉玛的屋顶间回荡,迅速被更多尖叫声应和——那是城市各处尚未入睡或被迫醒来的市民,他们听出了声音中的非人本质,听出了死亡正在靠近。
回廊内,死寂持续了三秒。
“追!”弗尔泰斯特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向破碎的窗户。
但窗台外是三十尺的落差,下面是王宫的内庭花园,黑暗中只能看到妖鸟的影子在远处屋顶一闪而过。
“陛下,不可!”费农抓住国王的手臂,“外面太危险,那东西已经——”
“那是我的女儿!”弗尔泰斯特咆哮,眼中燃烧着父爱的疯狂与王权的暴怒,“放开我,罗楔!这是命令!”
但就在国王挣扎时,希拉德动了。
变异的法师没有追击妖鸟,反而挡在了破碎的窗前。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变形——皮肤下的紫色血管如活物般蠕动,关节以不可能的角度反转,整个人呈现一种诡异的蜘蛛状姿态。
紫色的虚空之火从七窍中溢出,在空气中留下燃烧的轨迹。
“让她去,”希拉德的声音如同地底回响,“让她狩猎,让她进食,让她完成最后的蜕变。这是仪式的一部分,陛下。当黎明到来时,她会回到这里,成为真正的……”
“闭嘴!”杰洛特怒吼,银剑带着最后的力气刺向希拉德。
猎魔人虽然重伤,但动作依然精准狠辣,剑尖直取变异法师的心脏。
希拉德甚至没有躲避。
剑尖刺入他胸膛三寸,却被某种坚韧的物质挡住——那不是骨头,不是肌肉,而是一种黑色的、胶质般的组织。
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紫色的能量涌出,沿着银剑的剑身蔓延,试图腐蚀这把专门对付怪物的武器。
杰洛特抽剑后退,脸色更加凝重:“他的身体……已经不是人类了。”
“人类?”希拉德发出刺耳的笑声,那笑声如同玻璃破碎,“人类是脆弱的容器,短暂的存在。虚空之神赐予我更高的形态,永恒的存在形态!”
他挥舞着变异的爪子,紫色的火焰在空中画出复杂的符文。
那些符文一成形就开始吸收周围的混沌能量,回廊中的温度骤降,墙壁凝结出黑色的冰霜。
“所有人后退!”艾丽娅喊道,手中已经凝聚出一个金色的防护法阵,“那是虚空腐化术!接触者会失去自我!”
莱戈拉斯的箭已经射出,三支银头箭矢呈品字形飞向希拉德的头部、心脏和腹部。
但箭矢在距离目标一尺处突然减速,仿佛撞入无形的泥沼,然后被紫色的火焰吞噬,化为灰烬。
“精灵的武器……精致但无用,”希拉德嘲讽,“就像精灵本身,美丽的遗迹,等待被遗忘。”
弗尔泰斯特挣脱了费农的阻拦,但没有冲向窗户,而是转向希拉德。
国王的脸上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某种更可怕的冰冷。
那是一个统治者意识到背叛时的表情,一个父亲失去最后希望时的表情。
“希拉德·冯·科瓦奇,”弗尔泰斯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任命你为宫廷术士二十年。我信任你的忠诚,尊重你的智慧,容忍你的傲慢。而这就是你的回报?背叛?堕落?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在等待这个机会?”
希拉德的紫色眼睛闪烁了一下。
在那一瞬间,哈涅尔看到了——不是愧疚,也不是疯狂,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优越感。
“陛下,您不明白,”变异法师说,声音稍微恢复了人类的语调,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这不是背叛,这是……升华。我侍奉泰莫利亚二十年,看着这个王国在愚蠢的战争、腐败的贵族、顽固的传统中挣扎。而尼弗迦德提供了一种可能——一种超越国界、超越种族的秩序。虚空之神提供了终极的真理——存在本身是虚无的前奏。”
他向前一步,爪子轻轻拂过墙壁,石砖在触碰下化为黑色的粉尘:“您爱您的女儿,陛下。我理解。但您有没有想过,也许她现在的形态……更完美?不再受人类情感的束缚,不再受道德枷锁的约束,纯粹地存在,纯粹地……饥饿。”
“怪物!”
弗尔泰斯特嘶吼,举剑冲向希拉德。
这一击毫无技巧,纯粹是情感的宣泄,是绝望的爆发。
费农试图阻拦,但太迟了。
国王的剑斩向变异法师的脖颈,却被一只变异的手轻易抓住。
希拉德的手掌握住剑刃,紫色的火焰顺着剑身蔓延,瞬间将精钢锻造的王室佩剑融化成铁水,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滋滋声响。
“您看,”希拉德轻声说,“旧时代的武器,对抗不了新时代的力量。”
他松开手,弗尔泰斯特踉跄后退,手中只剩半截剑柄。
国王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恐惧——不是对怪物的恐惧,而是对某种更深层、更根本的事物的恐惧:他所熟知的世界正在崩塌,而他手中的权力对此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哈涅尔动了。
不是冲向希拉德,也不是冲向窗户,而是走向回廊的墙壁。
他的手指轻触石砖,感受着上面残留的魔法波动。
戒指在手指上持续发烫,那些光之符文不断浮现又隐没,仿佛在解读什么,在记录什么,在……对抗什么。
“虚空教派,”哈涅尔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回廊中格外清晰,“崇拜无貌之神,仪式涉及智慧生物献祭。但据我所知,虚空之神并不轻易赐予力量。他需要祭品,需要……特定的条件。”
希拉德转过头,紫色的眼睛锁定哈涅尔:“异乡人。法兰茜斯卡信中提到的人。你带着古老的气息而来,但你的知识是破碎的。”
“也许是,”哈涅尔承认,手指依然按在墙壁上,“但我知道一点:无论是魔苟斯还是虚空之神,他们的恩赐都有代价。你喝下的圣水,它给了你力量,但也拿走了什么,对吗?你的人性?你的自由意志?还是……你作为希拉德·冯·科瓦奇的一切?”
变异法师的身体微微颤抖。
紫色的火焰突然剧烈波动,仿佛哈涅尔的话语触动了某个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