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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春日花信里的“重逢”(中)信笺里的“未竟心愿”

木箱里的信笺堆叠得像座小小的山,泛黄的纸页间还夹着干枯的薰衣草花瓣,稍一碰触,便有细碎的香簌簌落下,像时光在轻轻叹息。晓暖坐在地下室的旧藤椅上,指尖拂过那些信笺的边缘,有的被虫蛀出细小的孔洞,像时光咬过的痕迹;有的边角被反复摩挲,已经发毛,透着被人珍视的温度。阳光从气窗斜斜地照进来,在信笺上投下狭长的光斑,尘埃在光里跳舞,恍惚间,竟像是看见无数个过往的身影,正围坐在这里,读诗,写字,把心事藏进纸页。

她继续翻动信笺,忽然指尖触到个硬硬的东西,夹在一叠《溪头镇诗稿》里。抽出来看时,是个牛皮纸信封,边角已经磨损,却被人用细麻绳仔细捆过,绳结处还系着片小小的向日葵干花,花盘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像枚微型的罗盘,指向某个被遗忘的方向。信封正面用蓝黑钢笔写着“致溪头镇的小诗人”,字迹娟秀温婉,是林女士特有的笔锋,每个字都带着浅浅的弯钩,像她说话时总带着的温柔尾音。没有日期,只有右上角贴着枚小小的向日葵邮票,图案是朵迎着太阳的花,邮戳已经模糊,却能看出是多年前的印记。

晓暖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仿佛握着的不是信封,而是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她用指甲轻轻挑开麻绳,绳结散开的瞬间,有股淡淡的油墨香漫出来,混着向日葵的干草气,是旧时光特有的味道。拆开信封,里面掉出张手绘的诗社地图,纸是厚实的牛皮纸,边缘被裁得整整齐齐,上面用不同颜色的铅笔标注着:“诗社总社”“溪头镇分社(待建)”“向日葵种植区”“孩子读诗角”,线条流畅而认真,拐角处还画着小小的太阳,像在给每个地点镀上暖光。

地图的背面,是林女士的字迹,比正面的地址更显仓促,却依旧工整:“当年与一尘约定,要在溪头镇种满向日葵,从学校门口一直种到山脚下,让每个孩子放学路上都能踩着花影走,让他们在花下读诗时,连风里都带着甜味。可惜我走时,只种了半亩,苗刚齐膝,还没来得及看它们开花。剩下的,便交给后来人吧……若你们见着成片的花,就当是我和一尘,在替孩子们挡风呢。”

墨迹在结尾处微微晕开,像滴没忍住的泪,洇湿了“后来人”三个字。晓暖的指尖抚过那片晕染的痕迹,忽然想起老周曾说,林女士晚年总念叨溪头镇的向日葵,说“欠那些孩子一片花田”,那时她身体已经很弱,却还让阿哲把新收的葵花籽寄往溪头镇,信封上总写着“请种在能照见教室的地方”。

地图的边缘,还贴着张泛黄的照片,用透明胶带小心地粘在纸页上,胶带已经泛出淡淡的黄,却依旧牢牢地守护着画面里的时光。照片上,年轻的林女士穿着浅蓝色的棉布裙,蹲在向日葵田里,裙摆被风吹得扬起个小小的弧度,像只停在花海里的蝶。她身边围着一群扎着羊角辫、光着脚丫的孩子,每个人手里都举着块木牌,木牌上用红漆写着歪歪扭扭的诗句:“向日葵是太阳的信”“花盘里藏着诗”“林老师的笑比花甜”。阳光落在他们脸上,每个人的鼻尖都闪着汗珠,却笑得格外灿烂,连向日葵的花盘都像是朝着他们倾斜,像在认真听他们读诗。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溪头镇诗会,第三十五年”。晓暖的心猛地一颤——她去年去溪头镇调研时,曾坐在镇口的老槐树下听老人讲古。那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说:“百年前有位林老师,总带着种子来,春天种,秋天收,说要让向日葵绕着学校开,开成个金圈圈,把学校护在中间。她走的时候,还拉着校长的手说‘等花绕成圈,就办场诗会,我带一尘来’。”

老人还指着远处连绵的花田说:“你看那片金浪,就是从当年半亩地长起来的。后来的人记着她的话,每年都种,一年比一年多,现在啊,从镇东头到山脚下,全是向日葵,风一吹,像满地的太阳在晃。”晓暖当时只当是个美丽的传说,此刻看着照片里半亩齐膝的幼苗,再想起记忆里那片望不到边际的金黄,忽然明白,这片花田的起点,藏在这封迟了百年的信里,藏在林女士和一尘未说完的约定里。

正沉浸在信里的情绪中,晓暖的指尖在木箱底部触到个硬壳笔记本,封面是深棕色的牛皮纸,上面烫着“一尘诗社”四个字,边角已经被磨得发亮,显然被人反复翻阅过。她把笔记本抽出来,放在膝盖上,刚翻开第一页,就被上面的字迹烫了心——是一尘的字,张扬而温暖,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若有天我不在,诗社的灯要一直亮着,哪怕只有一个孩子来读诗,也要把炉火生旺;若有天你们忘了为何出发,就去看看溪头镇的向日葵,闻闻总社的薰衣草——那里有我们没说完的话,没做完的事,有让诗社活下去的根。”

字迹的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灯泡,灯丝处用红笔涂得发亮,像在强调“永远别灭”。晓暖想起诗社总社的那盏老油灯,即使在电力充足的年代,也总在每个诗会的夜晚点亮,老人们说“这是陈老师定下的规矩,灯亮着,心就亮着”。

笔记本里夹着很多东西:有孩子们用蜡笔画的诗社,有褪色的电影票根(上面写着“带阿林看的第一场电影”),有片压平的向日葵花瓣(边缘写着“溪头镇,第一年收获”),还有张医院的缴费单。

缴费单已经泛黄发脆,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被人小心地从票据本上撕下来的。日期是林女士走后的第二年,金额不大,却清晰地写着“溪头镇特殊学校盲文诗集费用”,缴费人一栏填着“一尘诗社”,字迹是阿哲的,一笔一划,透着郑重。备注里还有行小字:“完成林老师遗愿,第一批印50本”。

晓暖忽然红了眼,眼眶里的热意止不住地涌上来。她想起在溪头镇特殊学校看到的情景:盲童们用指尖抚摸着盲文诗集,脸上带着专注的笑,老师说“这些诗集每年都会更新,是城里一个叫‘一尘诗社’的地方寄来的,已经坚持百年了”。她当时还好奇,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一份善意延续这么久,此刻看着这张薄薄的缴费单,看着笔记本里“没做完的事”几个字,忽然懂了——原来当年林女士没能完成的事,诗社的人从未忘记。

阿哲接过了林女士的种子袋,在溪头镇接着种花;老周把盲文诗集的排版方法教给了儿子,让他继续印刷;后来的诗社成员,每年都会去溪头镇,带着新的种子,新的诗集,新的故事,把“种向日葵”“印盲文书”变成了诗社的传统,一代又一代,像传递接力棒一样,把这份约定悄悄延续了百年。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贴着张打印的照片,是百年后的溪头镇诗会:成千上万的向日葵围着学校绽放,孩子们坐在花田里读诗,有视力正常的,有盲人,有老人,有年轻人,每个人手里都举着本诗集,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给整个画面镀了层金。照片下面写着现任诗社社长的话:“我们不知道林老师和陈老师的样子,但我们知道,他们就在花里,在诗里,在每个来赴约的人心里。”

晓暖合上笔记本,把它轻轻放回木箱,和那封致溪头镇小诗人的信放在一起。阳光依旧从气窗照进来,落在信笺和笔记本上,暖融融的,像林女士和一尘的目光,正温柔地看着这片被他们的爱滋养了百年的土地。

地下室的角落里,老座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像在数着那些未竟的心愿如何一点点圆满。晓暖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春日的风带着薰衣草的香涌进来。远处的天际线处,仿佛能看见成片的向日葵正在绽放,金浪翻滚,像无数个跳动的太阳,而每个太阳的中心,都藏着那句跨越百年的约定:“把暖,一直传下去。”

她知道,自己也是“后来人”中的一员,接过了那根无形的接力棒。未来的日子里,她会带着这封信,这张地图,这个笔记本,去溪头镇种更多的向日葵,去印更多的盲文诗集,去告诉那里的孩子,有两位老人,曾用一生的时光,为他们埋下了一片永不凋谢的春天。

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几片薰衣草的花瓣,落在木箱里的信笺上,像给那些未尽的心愿,盖上了个温柔的邮戳,寄往更远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