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一院IcU的午夜，永远被三种声音笼罩——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呼吸机持续的“呼呼”声，还有消毒水蒸发时，空气里弥漫的尖锐死寂。
我叫程诺，是临床医学的实习生，在IcU轮转的第三个月，那只午夜自开的红外线水龙头，像一根冰锥，刺破了我对“科学至上”的认知，至今想起护士姐姐那句带着愠怒的呵斥，后背仍会泛起一层冷汗。
IcU的布局紧凑而冰冷，每张病床被蓝色隔帘隔开，形成独立的抢救单元。护士站在病区中央，背后是药品柜和器械台，而病区西北角，靠近污物间的位置，装着一个红外线感应水龙头——那是为了方便医护人员洗手消毒，无需接触就能出水，龙头是银灰色的，水流纤细，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那是一个深冬的夜班，我跟着带教护士林姐值大夜，从凌晨十二点到早上八点。前半夜还算平静，只有两个病人的生命体征偶尔波动，处理后很快稳定。到了凌晨三点多，病区里彻底安静下来，病人大多陷入深度昏迷，只有仪器的运转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像永不停歇的钟摆。
我坐在护士站的椅子上，核对完当天的护理记录，眼皮开始发沉。连续高强度工作了十几个小时，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可神经却依旧紧绷——IcU里从没有真正的安宁，任何一个微小的异常，都可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流逝。
“诺诺，去把污物间的医疗垃圾整理一下，等会儿保洁阿姨会来收。”林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正盯着监护仪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
“好。”我应了一声，起身走向病区西北角。离污物间还有几步远时，我突然听到一阵“哗哗”的水流声，清晰地穿透了仪器的运转声。
“谁没关水龙头？”我心里嘀咕着。IcU的管理极其严格，医护人员洗手后都会确认水龙头关闭，更何况这是红外线感应的，没人在跟前，按理说根本不会出水。
我加快脚步走过去，果然看到那只银灰色的水龙头正往外淌水，水流不大，却持续不断，在洗手池里积起一层薄薄的水膜，顺着池沿往下滴，在地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奇怪，没人感应怎么会出水？”我皱了皱眉，凑近水龙头下方——红外线感应区就在龙头下方十厘米处，我伸手在感应区晃了晃，水流没有变化；又用手捂住感应头，水流依旧不停。
难道是感应失灵了？我绕到水龙头后面，查看连接的线路，线路完好，没有破损或松动的痕迹。无奈之下，我只好用力按了按龙头下方的手动关闭键，水流终于停了下来。
“应该是传感器坏了，明天得跟后勤说一声。”我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转身整理医疗垃圾。污物间里弥漫着一次性针管、敷料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让人胃里翻涌，我加快动作，把分类好的垃圾袋封好，刚走出污物间，就又听到了熟悉的“哗哗”声。
那声音来得又急又突然，像是有人在我转身的瞬间，再次触发了感应。我心里一沉，快步走回水龙头旁——那只银灰色的龙头，竟然又自己开了！
水流比刚才更大了些，溅在洗手池的瓷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IcU里显得格外刺耳。地面上的水渍已经扩大了不少，冰冷的水汽顺着瓷砖蔓延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好几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吓得心跳加速，再次伸手去按手动关闭键，可这次，无论我怎么按，水流都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样，流速更快了。
我慌了神，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这只水龙头我白天用过好几次，感应都很灵敏，没人在跟前绝对不会出水，手动关闭键也从来没有失灵过。难道是电路故障？可线路看起来明明完好无损。
“怎么了？这么大动静。”林姐的声音从护士站传来，她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流淌的水龙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林姐，这水龙头自己开了，我关了一次，它又开了，现在手动键也不管用了！”我声音带着颤抖，手指着那只还在淌水的龙头。
林姐走到水龙头前，仔细看了看，又按了按手动关闭键，水流果然没有停止。她的脸色沉了下来，伸手在感应区反复晃动，又检查了线路和接口，嘴里低声说了句：“邪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