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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三年秋,

秋风送爽,渭水汤汤。一支规模不大的船队缓缓靠近长安码头,船上悬挂的旗帜,赫然是倭国的旗帜。使臣藤原不比站在船头,望着远处巍峨壮丽的长安城墙,心中百感交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忐忑。

距离他上次离开这座举世无双的雄城,不过月余。那时,他是跟随正使龟田太郎前来商议修改贸易契约的副使,怀揣着为国争取利益的期望,最终却带着龟田太郎被掌掴、天价赔偿要求以及满心的屈辱与恐惧仓皇而回。这一次,他身份转换,成为了正使,携带着舒明天皇与摄关大臣们反复斟酌、字斟句酌的“道歉国书”,以及举国上下勒紧裤腰带才勉强筹措出的第一批赔偿款——二十万两白银。

海上的风浪颠簸,远不及他内心的起伏。他深知此次任务之艰巨,不仅要平息大唐的怒火,挽回倭国的声誉,更要尽可能地为国内争取更宽松的赔偿条件,哪怕是延长支付期限也好。他脑海中反复推演着面见大唐皇帝陛下时的说辞,如何措辞才能既表达悔过之意,又不至于过于卑躬屈膝导致国格丧尽;如何既能承认错误,又能巧妙地暗示倭国的难处,祈求天朝上国的宽宥。

“龟田君……但愿你这段时间能安分守己,莫要再节外生枝才好。”藤原不比在心中默默祈祷。他虽然对龟田太郎的刚愎自用和招惹林昊的行为极为不满,但此刻,他更希望龟田能老老实实待在四方馆,哪怕是被软禁,也比再闹出什么乱子强。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龟田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倭国将面临何等可怕的局面。那威力莫测的大唐火器,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一个知晓其存在的倭国高层心头。

船队靠岸,码头上依旧是人流如织,繁华似锦。然而,藤原不比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似乎与上次来时有些不同。码头上维持秩序的兵士似乎更多了些,眼神也更为锐利,在他们这些倭国人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或许是例行加强戒备吧。”藤原不比自我安慰着,整理了一下衣冠,带领使团成员,押送着装有白银的沉重箱笼,准备前往四方馆安顿,然后按照惯例,向鸿胪寺递交国书,请求觐见天可汗陛下。

然而,他们刚刚走下跳板,还没来得及安排车辆,一队盔甲鲜明、杀气森然的唐军士兵便在一名将领的带领下,径直朝他们走来,迅速而有力地将他们这一行人包围了起来!这些士兵不同于普通的守城卫兵,他们身着的甲胄更为精良,武器也更加犀利,眼神冷漠,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悍勇之气。

藤原不比心中猛地一沉,强作镇定地上前,用流利的唐语说道:“诸位将军,我等乃是倭国遣唐使团,奉我国国主之命,特来觐见大唐皇帝陛下,递交国书。不知诸位这是何意?”

那名领头的将领,面容冷峻,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藤原不比和他身后的使团,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奉陛下谕令,所有倭国使团成员,即刻扣押!所有物品,一律查封!”

“什么?!扣押?”藤原不比脸色骤变,失声道,“将军是否弄错了?我等是奉旨前来……”

“没有弄错!”将领打断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抓的就是你们倭国使臣!拿下!”

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士兵们立刻上前,不由分说,便将藤原不比及其随从全部反剪双手控制起来。那些装有白银的箱笼也被迅速贴上封条,派人看管起来。整个过程迅雷不及掩耳,倭国使团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彻底制服。

“你们……你们这是公然违背邦交礼仪!我要见鸿胪寺卿!我要见大唐皇帝陛下!”藤原不比又惊又怒,挣扎着喊道,心中那份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意识到,出大事了!一定是发生了某种他完全不知道,但足以激怒大唐皇帝的惊天变故!

那将领冷哼一声:“邦交礼仪?等你们到了该去的地方,自然会明白!带走!”

藤原不比和他带来的所有使团成员,连同那二十万两白银,连四方馆的门都没看到,便被直接押送去了刑部大牢。一路上,长安街市的繁华与他们内心的冰冷绝望形成了残酷的对比。藤原不比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都定格在龟田太郎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难道,真的是他?

刑部大牢

藤原不比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内,环境比想象中更加恶劣。他身为贵族,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但此刻,身体的不适远不及内心的恐惧和迷茫。他反复思索,龟田到底做了什么?行刺?他敢吗?就算他敢,目标是谁?林昊?天啊!如果真是这样……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四肢冰凉。若真如此,那就不仅仅是赔偿的问题了,而是……亡国灭种之祸!大唐皇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在焦灼不安中度过了数日,终于,牢门被打开,几名狱卒将他提了出来,简单清理了一番,告知他:“陛下召见。”

该来的,终于来了。藤原不比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整理了一下褶皱的囚服,跟着狱卒走出了大牢。他知道,即将面对的,恐怕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太极殿,肃杀凝重

当藤原不比被两名金甲武士“护送”进太极殿时,他立刻感受到了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气氛。大殿之内,文武百官分列两旁,人人面色沉肃,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御阶之上,大唐皇帝李世民端坐龙椅,面色阴沉如水,不怒自威。房玄龄、长孙无忌、程咬金等重臣位列前排,看向他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怒意与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