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三人抵达瑶池核心区域时，所见景象与昨日并无二致，值守弟子各司其职，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临时增派人手的仓促。
若非方才守宫弟子那番话，任谁看来，这都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瑶池清晨。
然而，当他们试图深入时，立刻碰巧被一队弟子拦下，为首的领队面容肃然：“前方乃圣地核心，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李不言与杨空秋对视一眼，果然看似一切如常，实则是将异常隐藏在了表象之下。
瑶池乃圣地立身之本，甚至关乎其根基，圣地高层绝不会允许灵泉出事这样的消息有丝毫外泄。
“放肆，我乃圣女孟雪。”孟雪上前一步，亮出一枚玉牌，玉牌正面镌刻着瑶池印记，做不得假。
领队验过令牌，又仔细确认了孟雪的身份，这才微微侧身：“圣女请。”
态度恭敬，却依然没有放行李不言二人的意思，孟雪蹙眉：“这两位是我的客人，亦是我师尊特许入瑶池休养的道友。”
领队面露难色：“圣女见谅，今日情况特殊，非圣地嫡系……”
“值守令牌在此，责任自然由我负责。”孟雪的声音冷了几分，居然又是甩出一枚令牌，赫然是昨日姜白芷所给的瑶池核心统领玉牌。
最终，领队低头抱拳：“不敢，三位请。”
通过关卡后，杨空秋压低声音：“师兄，我们真要进去吗？”
两人心知肚明，瑶池这番布置，正是要将事件的影响死死控制在最小范围内，若真涉及圣地核心机密，他们这两个外人贸然卷入，未必是好事。
李不言沉默片刻，还是摇头：“去看看。”
他想起昨夜灵泉边，萧雨眠的眼神与背影，莫名的心悸感再次涌上。
只求……与师尊无关。
某处灵泉。
此处已被无形的结界笼罩，外界看来依旧是雾气氤氲的寻常景象，结界内却是另一番气氛。
姜白芷立于泉边，绝美的仙颜凝着寒霜，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孤冷气场，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压，也是此刻掌控全局者必须展现的气魄。
一名心腹长老刚刚汇报完毕，侍立一旁，“也就是说，灵泉本身并无异样。”姜白芷的声音很平静。
“回圣主，确是如此。”接话的是孙熹。
他的特殊体质，导致他对煞气极为敏感，自然也是有着发言权。
他上前一步：“弟子已探查多次，此泉灵气纯净，并无煞气侵蚀之象，泉水中的血气，仅仅来自那两名溺亡的弟子，并无外来污染。”
姜白芷微微颔首：“本座的灵识探查，结果亦然。”
孙熹得了确认，眉头却皱得更紧。
他目光扫向不远处，狒狒宗唯一的幸存者王瑞正呆坐在一块青石上，双目空洞，浑身发抖，几名瑶池长老围在他身边，看似在安抚……
“既无异常，那几名弟子如何会在灵泉中顷刻丧命？”心腹长老低声道，语气疑虑，“圣主，此事太过蹊跷，瑶池灵泉传承万载，从未出过这等怪事。”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会不会是……贼喊捉贼？”
这个猜测并非空穴来风，王瑞是唯一目击者，也是唯一幸存者，他的说辞直接决定了事件的性质。
若灵泉本身无问题，那问题就可能出在人身上，比如，王瑞因故杀了同门，再伪造现场，嫁祸瑶池。
但细想又觉荒谬，狒狒宗不过是二三流宗门，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以此等拙劣手段挑衅瑶池。
况且，用人命来赌瑶池圣地的道德底线？
姜白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昨日此地值守长老是谁？”
心腹长老神色微变，犹豫一瞬才道：“回圣主，昨日轮值的长老，因疏忽被您责令静修，昨日是圣女首次调配值守。”
空气安静了一瞬，姜白芷与心腹长老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圣女首次调度，偏偏出了事……
“先不要让雪儿卷入此事。”姜白芷缓缓道，“还有，注意大长老那边的动向。”
话音未落，她忽然止住，唇角泛起无奈：“算了，已经来了。”
几乎同时，结界边缘传来灵力波动，李不言三人飞身落下，躬身行礼：“参见圣主。”
“师尊！”孟雪一眼看到场中情形，脸色微白，快步上前，“出什么事了？”
“雪儿。”姜白芷抬手打断她，揉了揉眉心，语气放缓，“让孙熹为你们说明。”
“圣主！”心腹长老急急使了个眼色，她看向一旁的李不言和杨空秋，他俩终究是外人，此事关乎圣地声誉甚至内部争斗，岂能让外人知晓细节？
姜白芷却摆了摆手，意态从容：“无妨。”
待孙熹简洁说明情况，李不言眉头紧锁，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至少看来与师尊无关。
就在这时，结界再次波动。
数道强横气息降临，为首者是一名身着粉色纹袍的老妪，面容严肃，身后跟着七八名长老以及众多弟子，皆是瑶池实权人物。
“见过圣主。”老妪领着众人行礼，礼数周全。
姜白芷淡淡抬手：“大长老免礼。”
待众人起身，姜白芷目光扫过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唇角微扬：“几位长老，倒真是齐整。”
确实齐整，加上姜白芷身边的心腹，瑶池圣地八成以上的长老已齐聚于此。
这些人最低也是通灵后期修为，更有数人赫然是入寂境的强者，如此阵仗，平日哪里能得见。
大长老面不改色，声音沉厚：“瑶池乃圣地之根本，若真出了纰漏，无论涉及何人，老身都绝不会姑息。”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却隐隐将责任抛了出来，姜白芷轻笑一声，广袖微拂：“本座亦然。”
“既然如此，”大长老上前一步，“敢问圣主，为何还迟迟不做决断，徒生事端？”
“事情尚在调查，何来决断之说？”姜白芷身侧的心腹长老代为回应，“大长老此言，未免武断。”
“武断？”大长老呵呵一笑，忽然挥手。
她身后立刻走出几名长老，径直向王瑞所在之处走去，几人身形移动极快，显然是早有准备。
而围在王瑞身边的几名心腹长老立刻起身，灵力外放，两方人马瞬间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原本就精神恍惚的王瑞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一冲，吓得浑身剧颤。
他不过练气二段，在这群至少通灵后期的强者面前，与蝼蚁无异。
姜白芷眸光骤然转寒：“大长老这是何意？”
“替圣主分忧，清除隐患罢了。”大长老说得轻描淡写。
“他是重要目击者！”孙熹忍不住踏前一步，声音急切。
“退下。”姜白芷一个眼神止住了他，孙熹咬牙，终究退了回去，他只是个普通弟子，在此等场合，确实人微言轻。
大长老却似乎早就料到，缓缓道：“目击者？哪有什么比搜魂更直接的目击？待搜魂查明真相，此人……”她顿了顿，语气平淡，“直接处理了便是。”
“搜魂”二字一出，王瑞终于崩溃了，他连滚带爬想逃，可身形刚动，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死死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面，连呼喊都发不出来。
姜白芷身边，几位心腹长老眼神交换，竟无人出声反对，事实上，搜魂后灭口，确实是维护圣地声誉最“高效”的做法。
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宗门弟子，保全瑶池万载清誉，这笔账，怎么算都值得。
孙熹握紧了拳，指甲陷进掌心。
李不言与杨空秋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前者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说话，却听到一声呵斥。
“慢着。”姜白芷目光平静地看向大长老：“搜魂可以，但查明真相后，封印他相关记忆即可，不必伤其性命。”
大长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呵呵……圣主当真是，”她缓缓吐出两个字，居然还叹息一声：“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