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峨眉山脚。
时值深秋，峨眉山上已是层林尽染，枫叶如火，银杏如金，在阳光下交织出一片绚烂的色彩。但今日的山道却异常肃穆，沿途每隔十丈便有两名峨眉弟子值守，个个神色凝重，手按剑柄。
山脚下，一支气势恢宏的队伍已经抵达。
五十名烈火旗弟子在山道前整齐列队，赤红服饰在秋色中格外醒目，如同一道燃烧的火焰。他们静立无声，但那股历经沙场的肃杀之气，却让守在山道口的峨眉弟子感到阵阵压力。
车辇停下，南宫宸缓步走出。
他今日换了一身玄色云纹锦袍，腰束玉带，长发以一根墨玉簪简单束起，既显尊贵，又不失武者气度。身后，四女并肩而立——赵敏红衣灼灼，周芷若白衣清冷，小昭淡蓝温婉，殷离浅绿灵动，四道倩影顿时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明教教主南宫宸，前来拜会峨眉掌门灭绝师太。”
南宫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山脚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守在山道口的峨眉弟子中，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弟子，她强作镇定，上前一步，抱拳道：“晚辈静仪，奉师命在此迎候。只是……只是教主随行人员众多，恐怕……”
她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峨眉派不希望这么多明教弟子一同上山。
南宫宸淡淡看了她一眼：“无妨，他们就在山下等候。我只带四位姑娘上山。”
静仪松了口气，侧身让开道路：“既如此，教主请随我来。”
山道蜿蜒，石阶被岁月磨得光滑。两旁古木参天，偶有山泉从石缝中涌出，潺潺水声与鸟鸣相和，本是一派清幽景象。但今日，这份清幽中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沿途遇到的峨眉弟子，无论男女，都用复杂而戒备的目光看向南宫宸一行人。尤其是看到周芷若与他并肩而行时，许多弟子眼中都露出震惊、不解，甚至愤怒的神色。
周芷若挺直腰背，目不斜视，但袖中的手却微微握紧。
赵敏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紧张，轻声道：“放松些。今日有教主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周芷若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一行人脚步不慢，半个时辰后，已抵达峨眉金顶。
金顶大殿前，广场开阔，可容纳数百人。此刻，已有近百名峨眉弟子分列两侧，正中站着的，正是以灭绝师太为首的峨眉高层。
灭绝师太今日身着玄色道袍，手持拂尘，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她身后站着六人——静虚、静空两位师太，以及丁敏君、静玄、静慧等核心弟子。
当南宫宸踏上广场的那一刻，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灭绝师太的目光首先落在周芷若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转向南宫宸，沉声道：“南宫教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话虽客气，语气却疏离而戒备。
南宫宸在距离灭绝师太三丈处停下，微微颔首：“师太客气了。久闻峨眉金顶风光秀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既不失礼，也不过分谦恭。
静虚师太冷哼一声：“峨眉山乃佛门清静之地，不知南宫教主携众而来，所为何事？”
这话中的敌意已经毫不掩饰。
南宫宸神色不变，淡然道：“本座此次前来，主要有三件事。第一，送芷若姑娘回山；第二，拜会师太，澄清一些不实传闻；第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与峨眉派商讨合作之事。”
“合作？”静空师太眉头紧皱，“我峨眉派乃名门正派，与明教素无瓜葛，何来合作之说？”
此言一出，全场峨眉弟子都露出赞同之色。
周芷若心中一紧，正要开口，南宫宸却已先一步说道：“师太此言差矣。正邪之分，本就不是非黑即白。光明顶一役，六大派围攻我教，其中是非曲直，想必各位心中自有评判。”
他声音平和，却字字清晰：“如今元廷肆虐，天下百姓苦不堪言。驱逐鞑虏，恢复汉室，乃天下有志之士共同心愿。我明教以此为志，不知峨眉派，又当如何？”
这一问，直指核心。
灭绝师太脸色微变。驱逐鞑虏，她自然也想，但峨眉派向来以佛门自居，不轻易介入世俗纷争。更何况，与明教合作……
“南宫教主志向远大，老尼佩服。”灭绝师太缓缓道，“但峨眉派乃佛门清修之地，不便过多介入江湖纷争。”
“清修之地？”赵敏忽然轻笑一声，上前半步，“师太，恕晚辈直言。若真是一心清修，又何必广收门徒，传授武艺？既已入江湖，便已是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她这话说得大胆，不少峨眉弟子都对她怒目而视。
灭绝师太却深深看了赵敏一眼：“这位想必就是绍敏郡主了。郡主如今投身明教，倒是令人意外。”
“识时务者为俊杰。”赵敏坦然道，“教主雄才大略，非元廷可比。我赵敏愿追随明主，共创大业。”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让在场不少年轻弟子心中都是一动。
丁敏君此时忽然开口：“周师妹，你与南宫教主……究竟是何关系？”
这个问题，终于被摆到了台面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周芷若。
周芷若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面对师父和诸位师叔，坦然道：“弟子与南宫教主，乃是救命恩人与被救者的关系，亦是师徒之情。除此之外，清清白白，绝无龌龊。”
“救命之恩？”静虚师太冷声道，“即便如此，你身为峨眉弟子，与魔教教主同行同宿，当众落泪，成何体统？”
“师叔，”周芷若直视静虚，“弟子落泪，是因重逢恩人，一时情绪激动。至于同行同宿——那一夜风暴大作，弟子在明教船上，是与赵姑娘、殷姑娘、小昭姑娘同处一室，彻夜研习武学，何来不堪之说？”
她说得坦荡，眼神清澈，让人不由得信了几分。
静虚师太还要再说，灭绝师太却抬手制止了她。
“芷若，”灭绝师太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缓缓道，“你当真……与他只有师徒之情？”
周芷若心中一震，沉默片刻，轻声道：“弟子对教主，确有仰慕之心。但这份心意，发乎情，止乎礼，从未逾越半分。”
这话出口，全场哗然。
丁敏君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正要趁机发难，南宫宸却忽然开口：
“够了。”
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南宫宸看向灭绝师太，缓缓道：“师太，芷若乃是你门下最出色的弟子。她的品行如何，你应当比谁都清楚。今日我来，不是来听审的，而是来告诉峨眉派——”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周芷若，是我南宫宸认可的人。从今往后，她的路，由她自己选。若峨眉派容得下她，我明教愿与峨眉结为盟友，共谋大业。若容不下……”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眼中闪过一丝冷芒：“那便是我明教的敌人。”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霸气十足。
广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峨眉弟子都震惊地看着南宫宸，又看看周芷若，再看看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脸色变幻，眼中闪过挣扎、愤怒、无奈，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南宫教主，”她缓缓道，“你今日，是以势压人？”
“不。”南宫宸摇头，“是以理服人，以势立威。”
他上前一步，声音清晰传遍全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元朝气数已尽，新朝即将崛起。峨眉派，是选择站在未来的一边，还是固守旧观念，与时代为敌？”
这话问得诛心。
灭绝师太沉默良久，终于缓缓道：“此事……容老尼与诸位长老商议后再定。”
她看向周芷若：“芷若，你先回房休息。其他事，稍后再说。”
这话，已是让步。
周芷若心中一松，躬身道：“是，师父。”
南宫宸也微微颔首：“那本座便在贵派叨扰几日，静候佳音。”
金顶之会，到此告一段落。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
峨眉派的命运，从今日起，将走向一个全新的方向。
而南宫宸的威名，也将随着这次驾临，传遍整个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