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心头那点怒意,在她这句软刀子般的“前未婚妻”出口时,便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想笑的冲动。
他屈指,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语气里满是纵容:
“怎么?吃醋了?”
丁浅瞥他一眼,当真掰着手指头煞有介事地数了起来:
“哪吃得过来啊?喏,张小姐、李小姐、赵小姐、王小姐……还有这些、那些的。”
她数完,抬头看向一旁脸色已然有些僵硬的温宁,表情真挚地发问:
“温小姐,你说你这个前未婚夫,是不是挺渣的?”
没等温宁从这突如其来的“共情”中反应过来,丁浅又自顾自地叹了口气,一副烦恼得不行的模样:
“唉,每天光是替他挡这些莺莺燕燕,我都费神死了。”
凌寒气笑了,伸手揉乱她的头发:
“小白眼狼,又在这儿造我谣?”
丁浅抬起眼,眼神清澈无辜,反将一军:
“哦?造谣?那你倒是说说,我刚刚数的,哪个是假的?”
凌寒看着她,彻底放弃了“辩解”,认命般道:
“行,都是我的错。辛苦我们家浅浅了。”
丁浅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壮烈:
“不辛苦!”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凌寒终于没忍住,低笑出声。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白眼狼嘴毒得很,舔一舔都能把人毒死,哪还需要他动怒。
温宁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幕浑然天成、针插不进的亲密,所有准备好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看来丁小姐恢复得确实不错,精神很好。”
温宁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拿起手包,转身欲走: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哎——”
丁浅叫住她:
“温小姐,先别急着走啊。”
温宁脚步一顿,回过头。
丁浅勾唇:
“我们再好好‘交流交流’?”
她顿了顿,舌尖抵了抵腮帮,阴森森的说:
“说点我不知道的……‘阿、寒’?”
“阿寒”两个字被她咬得又缠绵又诡异,像裹着蜜糖的冰针。
温宁脸上的得体微笑终于难以维持,匆匆道:
“下次吧。”
她转身离开,背影依旧努力维持着优雅,只是脚步已略显匆忙。
脚步声尚未远。
门内,凌寒刚屈指刮了下丁浅的鼻子,笑意未敛:
“人上人?我看你是气人第一名。”
话音未落——
丁浅忽然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口方向,爆发出中气十足、足以穿透门板的咆哮:
“强哥!”
门外正与阿强道别的温宁,脚步猛地顿住。
“诶!”阿强朝门内应了一声,连忙和温宁欠身说:
“温小姐慢走,我得赶紧进去看看!”
话音未落,他已推门进了病房,门在他身后虚掩着,并未关严。
温宁本该就此离开。
可她的双脚,却像被那声咆哮和那扇虚掩的门钉在了原地。
门内传来丁浅的咆哮:
“强哥把刀给我!快!”
“啊,妹….别乱掏,给你给你…..”
“我今天非要向‘阿、寒’好好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左手刀!”
“大小姐饶命啊!我错了!我真错了!”
“错了?现在知道错了?”
“晚啦!”
“诶!妹!刀!小心点!看着点路!别伤着自己!”
门内响起一阵叮铃哐啷、鸡飞狗跳的动静,夹杂着凌寒“狼狈”的躲闪声和丁浅“愤怒”的呵斥。
活脱脱一幕“悍妇持刀追砍渣男”的家庭伦理剧。
她听着门内那场荒唐透顶、却又真实得刺耳的闹剧,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原来,他也可以这样放下所有身段和架子,配合着演一场如此幼稚不堪的戏码。
温宁的指尖深深陷进手包的皮革里。
她像着了魔一般,向那扇虚掩的门,无声地、缓慢地挪近了一步。
她想亲眼看看,那个在她面前永远冷静自持、绅士疏离的凌寒。
在门内,在那个女人面前,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目光透过那道狭窄的门缝,窥见了颠覆她所有认知的一幕——
那个在商界叱咤风云、在她面前永远矜贵疏离的凌寒,此刻正被丁浅牢牢压在地板上。
丁浅跨坐在他腰间,墨色长发垂落,遮住了部分侧脸。
她左手握着一柄寒光凛凛的短刀,正舞得“虎虎生风”。
而凌寒,昂贵的西装早已被刀锋划得千疮百孔,露出底下的衬衫。
他却毫不在意,双手只是虚虚地环在她的腰后,防止她动作过大伤到自己。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甚至带着点享受的……笑意?
阿强弯着腰,在一旁焦急地劝:
“妹,小心点,我这刀开过刃,很锋利的。”
丁浅闻言,动作一顿,忽然手腕一转,将那冰冷的刀背,利落的抵在了凌寒的喉结处。
她俯下身,长发几乎扫到他的脸,声音压得又低又狠,像个真正的女匪:
“受死吧,‘阿、寒’,你这渣男。”
被刀“挟持”的男人非但没有反抗,反而就着这个仰躺的姿势,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甚至还往上挺了挺腰,蹭了她一下,语气暧昧不清:
“要命可以……给你。刀,先放下,嗯?”
温宁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那画面烫伤了眼睛。
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也在这荒唐又无比真实的一幕前,碎裂成齑粉。
温宁没有再停留,踩着高跟鞋匆匆离去。
那一声声清晰的“阿寒”和门内的喧嚣,宣告着她在这个故事里,连一个像样的配角都算不上了。
她的挑衅,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小丑!
而门内,丁浅被他这动作和语气弄得动作一顿,瞬间从他身上弹开,站到了一旁。
凌寒坐起,屈着一条长腿,手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就着这个慵懒的坐姿仰头看她。
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明知故问:
“怎么?不要了?”
阿强眼疾手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短刀从丁浅手中抽过,利落归鞘。
丁浅清了清嗓子,抬了抬下巴:
“起来。”
“立正!”
凌寒眼底笑意更深,却异常配合地收起长腿,从地板上利落地站了起来。
昂贵却破烂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因他挺直的背脊,竟又奇异地显出一种不羁的挺拔。
他站在她面前,微微垂眸看着她,像等待下一个指令的士兵。
丁浅背着手,踱到凌寒面前,问阿强:
“强哥,你看我刀法怎么样?厉害吧?”
凌寒和阿强闻言,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凌寒身上那件被划得破烂的西装。
这一看,两人瞳孔同时骤缩,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凝固。
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刀痕,此刻清晰地呈现出其精准到可怕的意图:
心口、颈侧、肋下、腹股沟……
所有西装被割裂的位置,无一例外,全都对应着人体最致命、最难以防御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