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砸在石台上碎成五瓣的瞬间,陈浔右手猛然一颤,指节泛白,几乎将情剑脱手。那三道悬于头顶的血刃已压至眉心三寸,寒意刺骨,可他没有抬头,也没有退。
他只将舌尖再次咬破。
剧痛如针扎进脑海,血腥味冲上喉头,神志被撕开一道口子。就在这刹那清明中,他提气丹田,残存精元顺着经脉猛冲右臂,灌入情剑。银光一闪,微弱却坚定,触到铁链第七节凹点时,裂缝再度“咔”了一声,扩出半厘。
澹台静指尖轻轻一动。
不是警示,也不是催促,而是一种极细微的节奏——一下,停两息,再一下,如同呼吸吐纳的节律。
陈浔闭眼,不再看外界分毫。他把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感知灵力在经络中的流动。右手指尖抽筋般跳动,但他不管,只依着那节奏,一吸,导灵;一屏,聚丝;一呼,渗入。每三息送一丝灵力,不多不少,不急不缓,像用细线穿针,一针一线,缝补即将断裂的通路。
血魔教主右掌微抬,血波震荡骤然变频。不再是层层叠浪,而是高频短促的震颤,如细针连刺神识。地面石屑形成的环状气旋加快旋转,劲风割面,吹得他额前碎发乱舞,左肩伤口再度崩裂,血顺着手臂流下,浸湿剑柄。
他没动。
手指虽抖,剑尖仍稳稳抵住凹点。银光不再明灭,转为持续微震,与铁链内部封印的脉动渐渐贴合。那“咔…咔…”声开始连续响起,像是锁扣一节节松开。
澹台静的指尖又动了。
这次是两下轻颤,间隔更短。她以神识模拟“三息回环”的节奏,在无声中与他同步。陈浔顺势调整呼吸,将她的节拍纳入体内循环,如同两人共执一剑,同调一心。灵力传导变得顺畅,哪怕只是一丝一缕,也再未中断。
铁链第七节的光晕渐盛,裂缝缓缓扩张,已有小指宽窄。整条铁链开始轻微震颤,发出低沉嗡鸣,似有崩解之兆。
血魔教主眼神阴冷,右脚踉跄一步,显然察觉到了异样。他本以为这少年早已油尽灯枯,只需再施加些许压力便会彻底崩溃。可眼前之人,明明浑身是伤,气息衰弱到近乎熄灭,却偏偏将那一缕灵力守得滴水不漏。
更可怕的是,那股灵力虽弱,却极韧,极稳,仿佛扎根于某种不可动摇的信念之中。
他冷哼一声,双掌交错,三道血刃缓缓压低,离陈浔眉心仅剩一寸。杀机凝聚,只待最后一刻爆发。
“你撑不了多久。”
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直刺耳膜。
陈浔听而不闻。
他心中再无恐惧,也无愤怒,甚至连“解不开”“救不了”的念头都已剥离。他只剩下一个执念:此刻,只为解开她。
其余皆空。
血魔教主见他毫无反应,眉头一皱,右掌血光暴涨,地面石屑猛然腾起,化作螺旋利刃,直扑陈浔周身。风割皮肉,血珠飞溅,他身形微晃,但脊背依旧挺直,右手纹丝不动。
银光稳定脉动,与铁链共振频率愈发契合。裂缝继续扩大,已有拇指宽,边缘浮现出淡金色符文痕迹,那是封印核心即将松动的征兆。
澹台静忽然指尖连点四次。
陈浔立刻明白——这是她在提醒,血魔教主要动手了。
果然,对方右掌猛然下压,三道血刃同时加速,直取眉心、咽喉、心口。与此同时,空中血波震荡加剧,试图扰乱他呼吸节律。
陈浔不闪,不避,也不分心防御。
他将剩余所有灵力压缩成一道极细却极韧的灵丝,沿着已打通的缝隙缓缓推进。那灵丝如游蛇穿隙,柔中带刚,不强攻,不硬撞,只一点一点渗透进去。
铁链第七节光晕大盛,裂缝扩大近半,整条铁链剧烈震颤,发出金属扭曲的“咯吱”声。封印符文开始闪烁不定,似有溃散之象。
血魔教主脸色骤变。
他看得清楚,若再任其发展,不出十息,封印必破。他不能再等。
右掌猛然握紧,三道血刃速度陡增,几乎化作虚影,直逼陈浔要害。同时,他脚下阵纹翻涌,准备发动血气爆冲,强行打断灵引。
可就在这一刻,陈浔睁开了眼。
目光平静,不见丝毫波动。他没有看血刃,也没有看血魔教主,只是盯着情剑剑尖与铁链接触之处。银光与金纹交映,裂缝深处隐隐有光芒透出。
他知道,快了。
他将最后一点意识沉入灵丝,推动它深入封印核心。那道灵丝细若游丝,却坚韧无比,终于触到了最深处的一点灵枢。
铁链猛地一震。
“咔——!”
一声清晰的断裂声响起,第七节封印符文崩开一角,裂缝骤然扩大三分,整条铁链剧烈摇晃,发出嗡鸣长音。
血魔教主瞳孔骤缩,右掌血光炸裂,三道血刃已逼近陈浔眉心不足半寸。
陈浔右手微动。
不是撤剑,也不是格挡,而是将剑尖更深地压进凹点,让灵丝彻底嵌入灵枢缝隙。银光猛然一涨,虽只刹那,却让整条铁链的震颤节奏为之一滞。
澹台静指尖轻轻一停。
随即,极其缓慢地,向上抬起了一毫米。
那是回应。
也是共鸣。
陈浔呼吸一顿,体内残余灵力尽数压出,顺着灵丝涌入封印核心。铁链第七节光晕暴涨,裂缝扩大至七成,边缘金纹不断剥落,化作光点消散。
血魔教主怒喝一声,右掌猛然挥出,三道血刃齐斩而下。
陈浔依旧不动。
他眼中只有那道裂缝,只有手中剑,只有前方坐着的那个人。
血刃离眉心仅剩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