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动发生的刹那,甘渊全身肌肉绷紧,本能地就要朝君天碧的方向冲去!
他脚步刚动,就收到君天碧扫来的一记冷眼。
那眼神清醒锐利,哪有半分醉意?
甘渊的两条腿只能生生戳在原地,不敢再前进半步,只能焦灼地握紧了拳。
“轰——隆隆——”
脚下地面传来明显的震动,席上的杯盘碗盏叮当作响。
席上的北夷官员和家眷们顿时骚动起来。
惊叫声、杯盘碎裂声不绝于耳。
训练有素的北夷将士迅速反应,长矛对外,护在林地边缘,严阵以待。
杜纪云第一时间护在秦鹭野身侧,警醒地扫视着震源方向。
而尧光将士们则无需命令,早已默契地收缩阵型,将君天碧所在的席位牢牢护卫在中心。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君天碧却慢条斯理地从杜枕溪腿上直起身。
她还有闲心侧过头,对着脸色紧绷的杜枕溪调笑:
“瞧这阵仗......枕溪,你说像不像你初到尧光之日,使臣们激动得乱了章法?”
杜枕溪低头整理被她压皱的衣摆,“城主还是先担心担心,会不会变成你我的忌日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混账话!
“无妨,戏文里写,英雄救美前,总要先来些魑魅魍魉热场。”
“呵,城主您才是那个招惹是非的。”
还没来得及溜走的杜览群吓得小脸煞白,怯怯地出声,带着哭腔:
“城、城主......枕溪堂哥......保护我......”
杜枕溪看都没看她,声音冰冷:“去找杜纪云。”
他现在自身难保,还被君天碧这醉鬼缠着,不想将她卷入更危险的境地。
杜览群又不傻,杜纪云远在秦鹭野那边,隔着混乱的人群和即将冲出的猛兽......
眼前明明就有现成的靠山!
舍近求远的事她可不干嗷!
她眼一闭,心一横,索性哧溜一下躲到了君天碧的身后,小声祈求:
“我、我跟着城主!城主保护我!”
杜枕溪直接装作没看见。
远处的杜纪云看到自家堂妹这般没出息地躲在仇人身后,顿觉脸上无光,却又无可奈何。
“吼——!!!”
一头状如牛而生四角的凶兽诸怀,猛地撞断几棵小树,从林中冲了出来!
它浑身覆盖着坚硬的鳞甲,獠牙如戟,鼻孔喷着白色的粗气,猩红的眼睛充满了暴戾。
皮糙肉厚,蛮力惊人,直接将挡路的北夷将士撞得人仰马翻!
那些原本还想看热闹的北夷贵族们,见到这传说中的凶兽,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仪态,尖叫着四散奔逃。
杜览群只偷偷瞥了一眼那狰狞的凶兽,就吓得两眼一翻,直接缩在君天碧身后装死,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热闹非凡的赏春宴,竟逃得只剩下三拨人还留在原地:
被尧光将士护卫着的君天碧与杜枕溪;
被北夷亲卫保护着的秦鹭野和杜纪云;
以及依旧安静待在轻纱之后的宁舒雨与其随从。
那诸怀显然是被刻意引至此地。
它猩红的兽目死死锁定了席位中央那个玄色身影,刨动四蹄,低着头,以万钧之势直冲君天碧而来!
“放箭!”万翦当机立断,厉声下令。
嗖嗖嗖——!
尧光将士们早已张弓搭箭,一片箭雨带着破空之声射向诸怀的眼睛、咽喉!
然而,那畜生皮甲极厚,箭矢撞在上面,大多被弹开,只有少数几支勉强扎入鳞甲缝隙,根本无法阻挡其冲势!
“大哥!览群!快躲开!”
杜纪云看得心急如焚,嘶声喊道。
可......哪里躲得开呢?
杜览群是吓瘫了根本动不了。
而杜枕溪......他的手被君天碧死死拽住,无法挣脱。
面对狂奔而来的凶兽,君天碧本人,更是醉得烂泥一滩,倚着杜枕溪,竟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眼看那狰狞的兽首携着腥风已冲到近前——
避无可避,杜枕溪空着的那只手凝聚内力,朝着诸怀的脖颈挥出一掌!
自己内力虽复,但与这等凶兽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一掌,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更多是垂死挣扎,或许......能争取到一丝闪避的机会?
掌力被震散、筋骨断裂的剧痛并未传来。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那狂奔中的诸怀,脖颈诡异歪折,猩红的兽眼中暴戾之色瞬间死寂。
浓稠的血雾从它口鼻和脖颈断裂处喷溅而出,温热腥臊。
“轰!!”
诸怀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巨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地扑倒在君天碧身前不足三步之地,震起一片尘土。
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竟是直接断气了!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杜枕溪怔怔地看着自己沾满了兽血的手掌,又看了看眼前气息全无的凶兽尸体,脑中一片空白。
君天碧眼中一抹冷冽的紫色幽光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
她仿佛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转头望向杜枕溪,惊魂未定地叹了声:
“哎呀,好险......方才真是吓死孤了,多亏有枕溪出手相救。”
“看来孤这性命,是系在你身上了。”
杜枕溪收回手。
他会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方才那残暴震断凶兽颈骨的杀招,分明是......
他倏然转头,死死盯住身旁这个醉意朦胧的醉鬼。
“城主谬赞,枕溪微末伎俩,怕是连给这畜生挠痒痒都不够,岂敢贪天之功?”
“倒是城主......深藏不露,演技精湛,连自救,都要假手于人,令人叹服!”
甘渊在一旁听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去踹杜枕溪两脚。
城主帮你扬威,你这臭狗屎还敢阴阳怪气?真是不知好歹!
秦鹭野见那凶悍的诸怀竟被杜枕溪一掌击毙,心中惊骇万分!
杜枕溪何时恢复的内力?!
而且看这威力,似乎比以往更加精纯霸道!
他竟隐藏得如此之深?
还是说......他为了护着君天碧,竟能爆发出如此潜力?
秦鹭野脸色变幻不定。
他按下心中的惊疑与杀意,起身走了过来,关切道:“尧光城主受惊了,无恙吧?”
君天碧攀着杜枕溪的手臂,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醉眼乜斜地看向走来的秦鹭野。
“自然无恙。”
目光越过秦鹭野,落在了走出纱幔的宁舒雨身上。
“孤这条命......怎么也得挺到和谈结束,亲眼看到北夷......和离耳把账还清啊。”
宁舒雨在一旁看得分明。
这凶兽诸怀出现得蹊跷,八成是秦鹭野设下的杀局,只是没想到杜枕溪竟愿意出手救下君天碧。
是否还有后手,尚未可知。
听君天碧这夹枪带棒的话,显然也是心知肚明。
她心念电转,不想在此险地多待,也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今日突发变故,搅了雅兴。”
“不若改日,再寻清净处,详谈和谈之事?”
君天碧直接咬死:“何必改日?孤看今日就挺好。”
她目光转向秦鹭野,“受了惊吓,正好需要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来压压惊!”
“秦四公子,你说呢?”
秦鹭野眼神微暗,心知计划已被看穿部分,杀意更盛,面上扯出冰冷的笑:
“城主果然胆色过人,既然兴致高昂,那便......移步吧。”
他抛出了诱饵,指向峡谷更深处的方向,“正好,也让城主亲眼看看,您心心念念的......北夷铁矿。”
“我们......边看边谈,如何?”
他倒要看看,到了他的地盘上,君天碧还能玩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