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还按在控制台上，身体却动不了。一股热流从胸口往上冲，视野边缘开始发烫，泛出金光。耳边的声音不是系统提示，也不是苏然的通讯，而是一个她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你还记得终止条件吗？”
她咬牙，喉咙发紧。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某道不该开的门。体内那股力量猛地一震，像是要撕开她的意识。
不行。
她不能被吞掉。
“我不是宿主，我是创造者。”她低声说，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进系统底层。
空气嗡了一下。
数据流停滞了半秒。
紧接着，一道虚影缓缓浮现，站在指挥室中央。初代神明的轮廓比之前淡了许多，像是快没电的投影仪，画面不断抖动，边缘出现撕裂般的噪点。
“你终于……听懂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的广播，“但还不够。”
林晚想后退，脚却钉在地上。她只能盯着那道影子，等着他说下一句。
“虚空核心……由绝对理性构成。”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段扭曲的数据链，“它能计算一切逻辑漏洞，能复制所有战斗模式，但它无法理解——无条件付出的情感。”
林晚皱眉：“你是说……爱？”
“对。”虚影点头，光芒轻微晃动，“亲子之爱，是最原始、最纯粹的能量波频。它不讲代价，不求回报。正是这种‘不合理’，让它成为唯一的弱点。”
林晚没说话。
她想起星瑶睡着时的小脸，想起晨曦熬夜写代码时偷偷揉眼睛的样子。那些画面太真实，一碰就疼。
可她也记得前世——那个没有眼泪、没有犹豫的自己。亲手关闭情感模块，面无表情地启动自毁程序。那时候她以为，冷静才是最强的武器。
现在呢？
“试着凝聚它。”虚影说，“用你这一世的记忆。”
林晚闭眼。
她深呼吸，试图调动那种感觉。但她太习惯控制了，从小到大，做母亲后更是如此。她必须稳住，不能崩，不然两个女儿怎么办？
于是她想象星瑶叫妈妈的声音，想象晨曦第一次完成独立程序时骄傲的笑容。她努力让情绪流动，可结果不对。
能量刚成型就是黑的，像带刺的藤蔓，在她体内乱窜。剧痛从胸口炸开，她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错了。”虚影的声音沙哑，“你在模仿，不是释放。你害怕失控，所以伪装情感。但虚假的东西，伤不了虚空。”
林晚喘着气抬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放任自己崩溃？”
“不是崩溃。”虚影轻声说，“是相信。相信你是个母亲，而不是战士。”
林晚愣住。
她一直觉得自己必须是战士。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孩子，她不能软弱。可现在，有人告诉她——你的软弱，才是武器。
她闭上眼，这次不再抵抗。
她想起星瑶发烧那晚，抱着她跑了三公里去医院。鞋掉了也没停。她记得晨曦第一次被人说“你妈是单亲家庭”时，回家躲在被子里哭，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她的背。
她不是完美的母亲。她也会累，会怕，会偷偷哭。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她们。
这些记忆涌上来时，不再是负担。
而是光。
暖金色的能量从她胸口漫出，顺着经络流向四肢。这一次没有扭曲，没有反噬。它安静地流淌，像春天解冻的溪水。
虚影看着，第一次露出近乎欣慰的表情。
“就是这样……现在，试着把它塑形。”
林晚抬手，指尖凝聚那团光。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凭着本能去引导。光逐渐拉长，变成一把剑的形状。没有锋刃，没有护手，只有一道纯粹的金色线条。
“爱意之剑。”虚影低语，“不是用来斩杀，而是用来唤醒。”
话音未落，整座方舟轻轻一震。
警报再次响起。
红色光芒在天花板闪烁，系统提示弹出：【外部干扰加剧】【融合协议异常波动】
林晚握紧那把无形的剑，却发现它开始不稳定。金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它怕了。”虚影说，“虚空核心正在震荡。但你也撑不住太久。”
林晚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下有数据流在游走，像是系统在强行同步她的意识。
“你要我继续？”她问。
虚影没有回答。
他的身形已经开始像素化，一块块剥落，像老电视信号消失前的画面碎裂。
“我之所以能留存至今……”他忽然开口，声音比之前更轻，“是因为我见证过一次真正的母爱击碎虚空。”
他顿了顿，影像晃动了一下。
“但我……从未拥有过。”
林晚心头一震。
她突然明白，这个所谓的“神”，其实一直站在外面看。他看懂了情感的力量，但他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
“别消散。”她说，“我可以给你供能！”
她伸手想连接系统权限，却被一股力量推开。
“不行。”虚影摇头，“这是你的路。我的任务，只是把最后一段记忆交给你。”
一道光束从他额头射出，直接没入林晚眉心。
记忆涌入。
画面定格在五年前，实验室的最后一夜。
她穿着白大褂，脸色苍白，手里拿着终端。屏幕上是即将启动的穿越协议。她把手放在小腹上，眼里有泪。
“若有来生……”她低声说，“愿做平凡母亲。”
然后按下确认键。
林晚猛地睁眼。
泪水已经流下来了。
原来她早就选过了。
不是战士，不是系统宿主。她只想做一个妈妈。
“不要复制过去。”虚影的声音越来越远，“林晚……你的软弱，正是你的强大。”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的身影彻底消散。
指挥室恢复寂静。
只剩下警报还在响。
【融合协议进入最终倒计时】
【宿主情感同步率不足将导致系统崩溃】
林晚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金光环绕着她，却不稳定。她能感觉到系统在拉扯她的意识，想要完成融合。
她不想被吞掉。
但她也不想失去女儿。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极光还在流转，甜味还在空气中飘着。某个角落，好像还有孩子在笑。
她慢慢站起身。
一只手按在胸口，另一只手抬起，再次凝聚那把金剑。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
剑身完整成型，光芒照亮整个指挥室。
苏然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林晚！你的心跳频率异常！要不要介入？”
她没回答。
她只是站着，手微微发抖，但眼神坚定。
金剑悬浮在她面前，轻轻震动，像是在等待指令。
她的嘴唇动了动，准备说出第一个命令。
指挥室的灯突然闪了一下。
金剑的尖端，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