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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静蓉扮作一个面容憔悴、衣衫半旧的妇人,挽着个半空的菜篮子,在百宝轩后巷附近徘徊。这条巷子不算偏僻,但也不甚宽敞,两旁多是些店铺的后门或住户的侧院,偶有挑担卖货的或仆役模样的人匆匆经过。

她早已摸清,每日申时前后,那个给百宝轩送菜的菜贩会推着独轮车过来。今日她来得早些,便在不远处一个卖针头线脑的老妪摊子前佯装挑选,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巷口。

约莫申时初刻,一个身材矮壮、肤色黝黑的汉子推着辆堆满新鲜菜蔬的独轮车,晃晃悠悠地进了巷子,径直停在了百宝轩的后门外。汉子熟门熟路地拍了两下门环,不多时,后门开了一道缝,一个系着围裙的粗使婆子探出头来,与汉子低声交谈几句,便开始卸菜过秤。

苏静蓉状似无意地挪动脚步,靠近了些。她耳力极佳,隐约能听到那菜贩带着浓重口音的话语:“……今日的菘菜水灵,萝卜也甜……还是老价钱……”

粗使婆子似乎抱怨了两句什么“东家最近嘴刁”、“肉价又涨了”,那菜贩便陪着笑说了几句。交接完菜钱,粗使婆子正要关门,那菜贩忽然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句:“……‘老家’那边捎来的‘山货’,老地方,晚上。” 粗使婆子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便迅速关上了门。

菜贩左右看看,推起空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转身朝巷子另一头走去。

苏静蓉心中一动。那菜贩最后一句暗语般的交代,绝非寻常送菜买卖。她不动声色,将手中几枚铜钱递给卖针线的老妪,拿起一包劣质丝线,便朝着菜贩离开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菜贩似乎并未察觉有人尾随,推着空车穿过两条街,来到一个较为杂乱的小集市,将独轮车停在一家简陋的茶水铺子旁,要了碗粗茶,坐在条凳上歇脚,与铺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苏静蓉在不远处一个卖粗饼的摊子前停下,也买了块饼,慢慢吃着,目光始终未离那菜贩。约莫一盏茶功夫,菜贩起身,付了茶钱,却未去推车,而是空着手,朝集市旁一条更窄的胡同里钻去。

苏静蓉立刻跟上。胡同狭窄弯曲,两侧是低矮的土墙或破旧的门户,偶有污水横流,气味不佳。菜贩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扇掉了漆的旧木门前,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菜贩侧身闪了进去,门随即关上。

苏静蓉隐在拐角暗处,屏息观察。那院落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有些破败,与百宝轩的古雅相去甚远。她侧耳倾听,院内隐约传来几句对话,声音压得很低,听不真切,但其中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带着与菜贩类似的口音。

她没有贸然靠近或翻墙。记下了这处地址和周围环境,便悄然退出了胡同。今日收获已不小,至少找到了菜贩的落脚点,并确认了他与百宝轩之间存在某种超出寻常买卖的隐秘联系。“老家”、“山货”、“老地方”……这些暗语,很可能指向西南。

与此同时,王明柱与周婉娘在锦绣行会的会面也基本达到了预期效果。刘执事听闻王家工坊失火,先是吃惊,随即表示了关切。王明柱坦然承认损失,强调是意外,并承诺会全力调度,优先保证行会推荐订单的供货,只是时间上可能稍有延迟。周婉娘则适时提出,为表歉意和诚意,这批订单愿让利半成。

刘执事见王家态度诚恳,处理果断,且让利实在,面上愠色便去了大半,反而安慰道:“天有不测风云,王少爷和大奶奶不必过于自责。只要后续供货能跟上,品质不变,些许延迟,老夫去与那几家绸缎庄分说便是。至于让利……王家如此诚意,行会也会记在心里。” 话里话外,对王家能争取理事席位之事,似乎又多了两分把握。

离开行会,马车上,周婉娘低声道:“刘执事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似乎也怀疑这火起得蹊跷。他暗示近来有几家老字号,对咱们王家风头太盛颇有微词。”

王明柱冷笑:“商业竞争,使些下作手段也不稀奇。让他们疑心是同行妒忌也好。对了,方才在行会,可又见到那山羊胡?”

周婉娘摇头:“今日未见。不过,听李掌柜(那位做玉石生意的)无意中提起,说百宝轩的东家近日似乎收了一件前朝的青铜残件,正在寻人修复鉴定,对金石古物感兴趣的行家,可以去瞧瞧。”

“青铜残件?”王明柱若有所思。这或许又是一个可以接近百宝轩的由头。

回到府中,王明柱先去了工坊。火场已清理出来,损失确如老吴所报。工匠们正在老吴和梅香的调度下,重新规划原料存放,加紧补救生产。芸娘和翠儿带着几个手巧的女工,正在尝试用现有的一些替代辅料,重新调试“金菊紫”的染液,虽不及原配方完美,但也能应一时之急。看到王明柱,芸娘抬起沾了些许染料的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眼睛亮晶晶的:“相公,我们试了几种法子,颜色虽稍逊,但也能看得过去,只是成本略高些,先应付着,等新料补上再换回来。”

王明柱看着她们专注而充满活力的脸庞,心中慰藉,温声道:“辛苦你们了。不必过于强求完美,安全第一,保住订单信誉即可。”

翠儿年纪小,藏不住话,气鼓鼓道:“定是有人眼红咱们!相公,一定要把使坏的人揪出来!”

王明柱拍了拍她的头:“放心。”

傍晚,苏静蓉回府,将白日所见细细禀报。听到“老家”、“山货”等暗语,以及菜贩那可疑的落脚点,王明柱更加确定,百宝轩与西南势力关联极深,甚至可能就是他们在京城的一个重要窝点。

“静蓉,你做得很好。那处院落,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先摸清里面住着什么人和日常规律。” 王明柱沉吟道,“至于百宝轩那边……李掌柜说他们收了一件前朝青铜残件,正在寻人修复鉴定。这倒是个机会。”

苏静蓉立刻明白:“相公是想让人扮作金石鉴赏的行家,借机进入百宝轩内部查探?”

“不错。”王明柱点头,“但此人需得真正懂行,至少不能是外行,否则立刻就会被识破。而且,最好不是我们府中这些容易被认出的面孔。”

一直安静坐在旁边聆听的五太太柳青黛忽然细声开口:“相公,四姐,妾身……或许认得一个人选。”

众人目光转向她。柳青黛有些紧张地捏着衣角,但还是继续道:“妾身未入万毒窟前,家乡附近有位老铜匠,姓韩,手艺极好,尤其擅长修补古旧铜器,对金石铭文也颇有研究。后来他得罪了当地豪强,家破人亡,听说流落到了京城,在天桥一带摆摊糊口,还……还染上了赌瘾,过得十分潦倒。但他那手本事,应该还在。此人无亲无故,若能帮他解决些麻烦,许以重利,或可一用。”

王明柱与苏静蓉对视一眼。这倒是个意外的人选。一个落魄但有真本事的老匠人,背景干净(与王家无明面关联),且有弱点(赌瘾)可控。

“五娘,你可有办法联系上此人?或知他具体所在?”王明柱问。

柳青黛想了想:“妾身入京后,一次随丫鬟去买药材,恍惚在赌坊附近见过一个背影很像他,但不确定。若相公允许,妾身明日可去天桥附近寻访一番。”

“让红缨派两个得力的人暗中保护你去。”王明柱道,“若真能找到此人,便先接触看看。记住,莫要暴露我们真实目的,只说是大户人家有些老物件需要修缮,寻个可靠匠人。”

“妾身明白。”

夜幕降临,王明柱站在院中,望着疏星淡月。工坊的火,百宝轩的暗线,听竹苑的招揽与警告,西南的神秘货物……种种线索交织,仿佛一张逐渐收紧的网。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在网彻底收紧之前,找到破网而出的机会,或者……织网人的真面目。

这时,林红缨大步走来,身上还带着操练护卫后的薄汗:“相公,工坊夜间守卫已重新排布,暗哨也设下了。我还让他们准备了沙土和盛满水的大缸,以防万一。”

“辛苦了,红缨。”王明柱看着这位总是冲在最前面、用最直接方式保护着这个家的三太太,心中感怀,“有你在,我安心不少。”

林红缨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别过脸去,声音却软了些:“这……这不是应该的嘛。你是一家之主,可不能出事。” 说完,便匆匆转身,“我再去巡查一遍府里。” 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些。

王明柱不禁莞尔。这个家,有心思缜密的婉娘,有身手高强的红缨与静蓉,有擅长药理的青黛,有精于庶务的梅香,有灵巧肯学的芸娘和翠儿,如今,或许还能添上一个身怀绝技的落魄老匠人。

他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论对手是谁,想动他王明柱的家业和家人,都得先问过他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