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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清楚厌一是怎么死的,死在谁手里,江南那些世家,到底谁参与了此事?

尤其是苏寻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儿臣这就去办。”朱长圻连忙应下。

“还有,”张沁羽喘了口气,“厌一不能白死,这笔账,哀家现在就要先收点利息。”

她猛地站起身,尽管胸口闷痛,但怒火支撑着她:“摆驾,去翰林院。”

朱长圻一惊:“母后,这么晚了去翰林院做什么?

而且您的身子……”

“去会会我们那位‘清高’的沈状元,前太子殿下。”

张沁羽冷笑,语气中的怨毒让朱长圻都不寒而栗,“苏寻衣不是他的养母吗?

不是他心心念念要救的人吗?

厌一因追捕苏寻衣而死,这份‘功劳’,他也该‘沾沾光’。”

朱长圻还想再劝,但看到母后眼中近乎疯狂的怒意。

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用,只得连忙吩咐准备凤辇。

心中却为那位如今处境已十分艰难的兄长捏了把汗,但也并不同情。

他知道,母后对沈清辞,从来就没什么慈爱可言。

翰林院,藏书阁。

沈清辞刚将最后一批前朝史料归档,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烛火下,眼底深处却藏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江南那边,一直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娘亲他们是否安全?

厌一是否追到了江南?

他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沉沉的夜空,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太监尖细的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沈清辞一怔。

这么晚了,太后来翰林院做什么?

他心中警惕顿生,但面上不显,整了整身上的青色官袍,快步走出藏书阁,来到院中躬身相迎。

凤辇停下,张沁羽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下来。

她并未更换朝服,只穿着一身常服,发髻也有些松散。

但那双眼睛在宫灯映照下,却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沈清辞从未见过的暴戾与杀意。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沈清辞依礼下拜。

“太后娘娘?”张沁羽嗤笑一声,声音冰冷刺骨。

“沈清辞,收起你那套虚情假意。

哀家问你,苏寻衣在何处?”

沈清辞心头一紧,面上依旧平静:“回太后娘娘,微臣居于深宫,如何得知她的行踪?”

“不知道?”

张沁羽步步逼近,凤眸死死盯着他,“她不是你最敬爱的养母吗?

不是你沈清辞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吗?

你会不知道?”

“微臣确实不知。”沈清辞垂下眼帘。

“好,好一个不知。”张沁羽怒极反笑,她猛地从身后太监手中夺过一根乌黑的马鞭。

那鞭子不知是何材质制成,鞭身上仿佛有暗光流动。

“哀家今日,不是为了从你嘴里问出什么。

哀家今日,就是来出气的。”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抖,那乌黑的长鞭,朝着沈清辞的脸颊狠狠抽去。

这一下,竟是毫不留情,直奔毁容而去。

鞭影如毒蛇,撕裂空气,直扑面门。

沈清辞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绪。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五指如铁钳般,在鞭梢即将触及脸颊的瞬间,一把攥住了鞭身。

“啪!”

鞭身在他掌心绷直,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股阴狠的劲力顺鞭传来,震得沈清辞虎口发麻,但他的手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太后没想到沈清辞竟敢反抗,更没想到他能接住这一鞭。

眼中怒意更盛,厉喝道:“放肆,沈清辞,你敢抗旨?”

沈清辞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眼前这个他称为“母后”的女人。

那双凤眸中此刻只有怨毒和疯狂,再也找不到半分他曾小心翼翼珍藏、哪怕只是假象的温情。

沈清辞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敢问太后,微臣所犯何罪,需受此鞭笞?

即便要处罚,也请明示罪名,依律而行。”

“罪名?”张沁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用力想抽回鞭子。

却发现鞭身被沈清辞牢牢握住,竟一时抽不回来。

这让她更加恼羞成怒,“你的罪名就是让哀家看着恶心。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

苏寻衣害死了厌一,你是她养大的,这份债,你就得先替她还。”

厌一死了?娘害死的?

沈清辞心中剧震,一时间信息冲击过大,让他有些恍惚。

厌一死了?是娘他们做的?他们成功了?

那她们是否安然无恙?

这担忧还未升起,就被太后后面的话彻底浇灭。

原来如此。

原来今夜这突如其来的怒火,这蛮不讲理的鞭打,并非因为他又做错了什么,仅仅是因为,他是苏寻衣养大的孩子。

是那个让她厌恶的“前太子”,是那个碍了她亲生儿子路的绊脚石。

而他竟然……

竟然直到刚才,心底深处还对这份虚假的“母子情分”抱有一丝可悲的幻想。

真是,荒唐又可笑。

沈清辞握着鞭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眼前这张因愤怒而扭曲、却依旧美丽惊人的脸。

无数过往的碎片在脑海中飞速掠过——幼时被其他太监欺负时,是她出面呵斥,将他护在身后。

生病发热时,是她派人送来珍贵的药材。

哪怕她知道他暗中查探沈诀的案子,也在一直帮他……

他一直以为,那或许,多少有一点点真心。

哪怕只是因为她需要一个身份来巩固地位,哪怕只是做给父皇和朝臣看的戏码。

但那些细微的关照,那些偶尔流露的、看似疲惫的温柔,曾是他在这冰冷宫廷中,为数不多的暖色。

原来,都是假的。

都是精心谋划的戏码。

救他,是为了显示皇后的仁德。

关心他,是为了稳住他这个东宫嫡子,好为她的亲生儿子铺路。

纵容他,或许是觉得他根本掀不起风浪,又或许是等着他犯下更大的错,好一举铲除?

原来沈清辞所以为的、小心翼翼维系的那一点点亲情,从头到尾,都不曾存在过。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缓慢而残忍地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