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天站在湖边，掌心还残留着魔元丹最后的余温。那颗丹药已经顺着黑线沉入湖底，像一颗被大地吞下的种子。他没再说话，只是感觉到体内的气息在缓慢变化，皮肤下的金光不再浮于表面，而是往骨骼深处渗去。
右肩的胎记也不再发烫，反而变得温润，像是融进了血肉里。
古龙闭着眼，鼻息轻轻拂过湖面，涟漪一圈圈荡开。它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却直接落在楚凌天的意识里。
“你真想好了？”
楚凌天点头。“我想好了。”
“留下不是躲起来。”
古龙缓缓睁眼，“是承担。你的命不再只属于你自己，而是连着这片地脉，连着所有靠它活着的人。”
“我知道。”
“那你可知道，一旦完全融合，你就不能再随意离开？每一次踏出这里，都会损耗地脉根基。若频繁往返，封印会提前崩裂。”
楚凌天没有犹豫。“那就一次也不走。”
古龙盯着他看了很久，金色瞳孔微微收缩。它似乎在确认什么，又像在衡量一个人灵魂的重量。
片刻后，它低吼一声，喉咙深处泛起一阵温润白光。接着，一团雾气从口中溢出，悬浮在空中，缓缓凝实。
那是一块琥珀色的晶体，通体透明，内部有细密纹路流转，像是时间刻下的痕迹。它静静漂浮在楚凌天面前，不散发光芒，却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这是真正的龙涎香。”
楚凌天伸手触碰。
指尖刚碰到表面，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体内。他的心跳慢了一拍，呼吸也跟着平稳下来。这不是灵气，也不是元气，而是一种更原始的东西——像是生命本身在跳动。
鸿蒙源珠在他识海中轻轻震颤，自动运转起来，将这股能量提纯后送入经脉。他的身体像是干涸的土地，开始吸收这股生机。
“它不是香料，也不是丹药。”
古龙的声音低沉，“它是龙族用千年寿命凝成的生命结晶，蕴含时间法则的力量。能净化一切污秽，也能唤醒沉睡的血脉。”
楚凌天收回手，看着那块晶体。“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因为它只认真龙之血。”
古龙说，“也只回应纯粹的意志。你若有一丝动摇，它就不会现形。”
话音刚落，那块晶体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小块碎片自行剥离，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龙脊通道入口而去。速度快得连楚凌天都没来得及反应。
“它去了该去的地方。”
古龙低语，“你血脉中有牵挂，它感应到了。那一部分，会护住未出生的孩子。”
楚凌天心头一紧。
他知道胎儿之前被魔气侵扰过，虽已稳定，但始终是个隐患。现在这块龙涎香的一部分主动飞离，显然是感知到了那份联系。
“剩下的，你要用好。”
古龙继续道，“它能解读龙骨谶语。”
楚凌天抬头。“父亲当年……就是为这个失踪的？”
“他找到了龙骨，但没有足够的力量唤醒它。”
古龙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他耗尽了修为，也没能让谶语显现。最后只能封存线索，自己沉入地脉休养。”
楚凌天握紧了手中的晶体。
入手温润，却又沉甸甸的，像是捧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他能感觉到其中流淌的生机，远超任何灵草、丹药，甚至比那些传说中的复活神物还要真实。
“我该怎么用它？”
“带到龙骨前。”
古龙说，“它会告诉你该做什么。但记住，一旦开始解读，就会惊动某些存在。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楚凌天没问是谁。
他也不需要问。
这些年一路走来，背后总有看不见的手在推动。魔元丹、永夜虫卵、被篡改的符文……这些都不是偶然。有人在试图打开不该打开的东西。
而现在，他手里的龙涎香，是唯一能看清真相的钥匙。
湖面忽然泛起微光。
乳白色的液体流动节奏变了，变得柔和而有序，像是与某种节拍同步。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气息，不是香味，也不是灵气，而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仿佛回到母体之中。
古龙闭上眼，头颅轻轻落在湖面上。
“真龙归位，地脉复苏。”
它的声音越来越低，“你既然留下，就不只是守护者。你是继承者。”
楚凌天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轻微震动，不是地震，而是一种深层的共鸣。整个地心灵乳湖像是活了过来，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他的右肩胎记彻底隐入肌肤，再也看不见痕迹。但这不代表消失，而是真正融入了身体。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龙涎香。
晶体表面的纹路似乎比刚才清晰了些，像是在回应他的注视。他试着注入一丝龙气，晶体立刻有了反应，内部光芒流转，仿佛有信息正在生成。
但他看不懂。
这需要到更深的地方，到龙骨所在之处。
“你还不能下去。”
古龙忽然睁开眼，“那里有最后一道试炼。只有持龙涎香者可入，且必须独自前往。”
楚凌天问：“什么时候可以？”
“等你准备好。”
古龙说，“也等它准备好。”
它指的是龙涎香。
楚凌天点头，将晶体小心收起。他没有放进储物戒，而是贴身放在胸口位置。那里靠近心脏，温度最高，也最安全。
“我会尽快。”
古龙不再说话，只是缓缓低下头，鼻息再次拂过湖面。湖水泛起一圈金光，随即恢复平静。它的双眼重新闭合，像是又要进入沉睡。
但这一次，它的气息比之前强盛了许多。
楚凌天站在湖边，望着这片寂静的空间。他知道，从他说出“我留下”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外面的世界还在运转，港口、联盟、家族、敌人……那些事不会停下。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来回奔波。
他必须做出选择。
他已经做出了。
远处，龙脊通道入口的方向依旧安静。那一小块飞走的龙涎香早已不见踪影。他不知道它何时会发挥作用，也不知道胎儿会不会因此彻底摆脱隐患。
但他相信。
就像他相信手中的这块晶体，相信眼前这条沉睡千年的巨龙。
他转身面向湖心。
“告诉我，下一步怎么走。”
古龙没有睁眼。
但它的一只前爪缓缓抬起，指向湖底最深的位置。那里有一道裂缝，隐藏在流动的灵乳之下，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里。”
声音落下时，整片湖面突然静止了一瞬。
下一秒，裂缝中涌出一股暖流，直冲而上，在空中形成一道旋转的光柱。光柱中隐约可见一条向下的路径，由古老石阶构成，边缘刻满符文。
楚凌天看着那条路。
他知道，那是通往地心最深处的唯一通道。
也是他接下来必须走的路。
他迈出一步，脚踩在湖面上。
晶面依旧没有留下痕迹，但这一次，水面泛起的涟漪朝着光柱方向流动，像是在引导他前行。
他走到光柱前，抬头望去。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一股召唤，来自血脉深处，来自时间尽头。
他抬起手，按在胸口。
龙涎香在跳动，像是心跳的延伸。
他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