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聒噪,轧钢厂食堂后厨更是闷热如同蒸笼。傻柱刚忙完中午的饭点儿,汗衫湿透贴在身上,他抄起大铁瓢从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这才觉得心口的燥热压下去几分。他扯过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嘴里习惯性地不闲着:
“这鬼天气,能把人热出鸟来!灶台跟前一站,就是他妈的三孙子!”
几个帮厨的小工听着,也只是嘿嘿一笑,没人接话,都知道何师傅就这嘴。
偏巧这时,食堂门口晃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瘦高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没领章帽徽),胳膊上套着一个崭新的红袖章,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太相称的、过于严肃的神情。他是厂里新近冒头的“积极分子”之一,姓胡,据说家里是三代贫农,根正苗红,最近在车间里很是活跃,纠察了不少“不良现象”。
小胡几人显然是来食堂检查卫生或者别的什么。一进门,那股混合着油烟和汗味的热浪就扑面而来。小胡皱了皱鼻子,目光在略显凌乱的灶台和几个光着膀子、身上油渍麻花的帮厨身上扫过,脸色就更沉了几分。
“食堂重地,关系到全厂职工的身体健康!看看你们这卫生,看看你们这精神面貌!像什么样子!”小胡的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腔调,手指差点戳到一个正在剥葱的小工鼻子上,“还有你!为什么不穿工装?光着膀子,成何体统!”
那小工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葱都掉了。
傻柱本来心情就燥,一看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在自己地盘上指手画脚,教训自己的人,那股混不吝的劲儿立刻就上来了。他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斜着眼瞅着小胡,嘴角一撇,怪声怪气地说道:
“哟嗬!我当是谁呢?哪儿来的‘小将’跑这儿视察来了?老子在食堂掂大勺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管天管地,还管得着老子光膀子?有本事你把这食堂的火给我熄了,让大家伙儿都喝西北风去!那才叫真本事!”
他这话,带着浓重的嘲讽和挑衅,尤其是那句“小将”,在他嘴里说出来,配合那表情,丝毫没有尊重的意思,更像是一种鄙夷的绰号。
小胡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如今在厂里,谁见了不客客气气喊一声“胡同志”或“小胡干事”?何雨柱竟敢当众叫他“小将”,还如此阴阳怪气!这不仅是看不起他个人,更是侮辱了他们这个“战斗集体”!
“何雨柱!”小胡猛地一指傻柱,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尖利起来,“你……你嚣张什么!你一个厨子,有什么了不起!你敢侮辱革命小将!你这是对抗运动,是反动言论!”
傻柱嗤笑一声,浑不在意:“哎呦喂!可吓死我了!还反动言论?我他妈就说你是个‘小将’了,怎么着吧?炒菜不行,扣帽子你倒是挺在行!滚蛋,别耽误老子收拾家伙!”
他这满不在乎、甚至变本加厉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小胡和他身后的人。
“抓起来!把他抓起来!”小胡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何雨柱公然侮辱革命小将,态度恶劣,必须抓去游街批斗,以儆效尤!”
他身后那几个同样戴着袖章的年轻人立刻涌了上来,就要动手拿人。食堂里其他人都吓傻了,没人敢上前阻拦。
傻柱这才意识到事情有点闹大了,但他性子犟,嘴上还不肯服软:“干什么?你们还敢动手?老子……”
话没说完,就被两个人扭住了胳膊。他力气虽大,但对方人多,一时也挣脱不开。
“带走!直接拉去厂区游街!”小胡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就在这乱哄哄的时候,得到消息的林向军带着两名公安干警及时赶到了。他看着被扭住、还在挣扎叫骂的傻柱,又看了看一脸激愤的小胡,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都松开!”林向军喝道,公安的威严让那几个人下意识地松了手。
“林公安!你来得正好!”小胡像是找到了主持公道的人,立刻上前控诉,“何雨柱公然侮辱革命小将,对抗检查,言论反动!我们正要抓他去游街!”
林向军看向傻柱:“何雨柱,你怎么说?”
傻柱梗着脖子:“我说什么?我就说他是个‘小将’!怎么了?说不得?他们跑我这儿来找茬,我还不能说几句了?”
林向军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傻柱,真是浑得可以!这话放在平时可能就是个口角,但在眼下这敏感时期,被扣上“侮辱革命小将”的帽子,那就是可大可小的罪名!
他沉吟片刻,对小胡说道:“胡同志,何雨柱这个人,嘴是臭,厂里都知道。但说他‘言论反动’,这个定性要慎重。他是厂里的厨师班长,负责几千人的伙食,‘促生产’也离不开他。这样吧,人我们先带回去,详细了解情况,一定严肃处理。游街影响太大,也影响食堂正常工作,你看?”
小胡虽然愤愤不平,但林向军是正规公安,话也说得在理,他也不好强行要人,只得恨恨地瞪了傻柱一眼:“好!林公安,我们相信组织会严肃处理这种恶劣行为!我们会盯着这件事的!”
说完,带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傻柱被林向军带回了派出所,虽然没立刻游街,但也算是被扣下了。他蹲在派出所的临时羁押室里,看着冰冷的墙壁,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后怕。他这张惹祸的嘴,这次,怕是真要给他带来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