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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斋舍,晨钟刚刚敲响。

张衍志换上学子襕衫,第一次以“值事廪生”的身份,走向丙字斋舍。

丙字斋舍多是新进学的年轻学子,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见张衍志进来,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斋舍顿时安静下来。这些少年早就听说过这位“六元案首”的传奇,此刻眼中满是好奇与敬畏。

张衍志没有摆架子,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诸位同窗,新年新气象。从今日起,由我督查丙字斋舍的课业。晨读时间到了,大家开始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沉静的力量。少年们纷纷坐正,翻开书卷。一时间,朗朗书声响起,在清晨的薄雾中传得很远。

督查完晨读,张衍志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摊开山长给的文会题目汇编。这些题目涉及经史子集、时政策论,有些甚至颇为刁钻。他一边看,一边在纸上记下自己的思路。

高肃走过来,看了看他写的东西,低声道:“衍志,有件事得跟你说。李茂——就是诗社那个——他叔父是府衙的户房书吏。前几日他在诗社放话,说文会上要让你‘现原形’。”

张衍志笔尖顿了顿,随即继续书写:“知道了。”

“你不担心?”高肃皱眉,“我听说他这几个月苦读,专攻策论,就是冲着你来的。”

“担心有用吗?”张衍志抬起头,神色平静,“他若真有本事,我输得心服口服。若只是哗众取宠,那更不必在意。”

高肃愣了下,摇头笑了:“你这心境,我是学不来了。”

午后,张衍志依约去拜访顾守拙。老先生正在院中修剪一株老梅,见他来了,指了指石凳:“坐。茶自己倒。”

张衍志斟了茶,静静等着。顾守拙剪完最后一枝,才放下剪刀,在他对面坐下:“你山长都交代了?”

“是。”

“嗯。”顾守拙啜了口茶,“文会的事,不必太在意胜负。那是给外人看的场面。倒是学政巡视,你要好生准备——这是实打实的考核,关系到书院声誉,也关系到你未来的乡试资格。”

“弟子明白。”

“明白就好。”顾守拙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你看看这个。”

张衍志接过,展开。信是写给顾守拙的,落款是“愚弟曾培”——正是明年南直隶乡试的主考官,礼部右侍郎曾培。

信中提到,曾培近日读到了《弘文月报》上张衍志的几篇文章,对“知行合一”的提法“颇有兴趣”,但又担心“年轻学子好奇务新,恐失根本”,故来信询问顾守拙的看法。

张衍志看完,心中震动。原来自己的文章,已经传到了京城,甚至引起了主考官的注意!

“曾大人是正途出身,最重根底。”顾守拙缓缓道,“他对你的学说有兴趣,是好事。但你要记住,兴趣不代表认可。若想在乡试中得他青睐,文章必须既有新意,又不离根本。”

“请先生指点。”

“八个字:守正出奇,厚积薄发。”顾守拙目光如炬,“经义要扎实,那是‘守正’;见解要独到,那是‘出奇’。但‘奇’必须建立在‘正’的基础上,否则便是无根之木,无水之源。”

张衍志深深一揖:“弟子受教。”

从顾守拙处出来,天色已近黄昏。

张衍志没有直接回斋舍,而是信步走到了书院后山的竹林。

这片竹林,是他当初“格竹明心”的地方。

几个月过去,新笋已破土而出,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他找了块青石坐下,闭上眼睛。风过竹梢的沙沙声,泥土的湿润气息,竹竿冰凉的触感……所有的感知再次变得清晰。

但这一次,他心中浮现的不再仅仅是关于竹的哲思,还有更多的东西——父亲的期待,母亲的眼泪,姐姐们的笑容;山长的嘱托,顾先生的教诲,同窗的信任;甚至还有钱主簿的嘴脸,周文博的狞笑,李地主的谄媚,赵文轩的奉承……

所有这些,如同涓涓细流,最终汇成一条奔腾的江河,在他心中激荡。

他知道,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

有真诚的祝福,也有虚伪的奉承;有善意的提醒,也有恶意的中伤。

但,这就是他要走的路,一条“知行合一”的路——在现实中践行理想,在磨砺中坚守本心。

睁开眼睛时,暮色已浓。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将竹林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张衍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山下走去。

斋舍的灯火次第亮起,少年们的读书声、笑闹声隐约传来。

那是人间烟火,也是他必须守护和融入的世界。

回到书桌前,他铺开稿纸,研墨提笔。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春蚕食叶,坚定而从容。

窗外,一轮新月爬上枝头,清辉洒满人间。

新学期的第一夜,就这样开始了。

而属于张衍志的征途,也在这春寒料峭的夜晚,悄然拉开了新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