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尘土，在旷野上划出一道道浅痕，李家十万大军如一条黑色长龙，沿着太原通往河北的官道疾驰而行。马蹄踏碎晨露，甲胄碰撞声铿锵入耳，六万骑兵列于两侧，铁蹄翻飞间尘烟蔽日；三万步兵居中，长枪如林，步伐整齐划一；一万神箭营将士殿后，背负的箭囊鼓鼓囊囊，弓弦半张，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遭旷野。
李建成身着紫色戎装，腰束玉带，端坐于战马之上，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目光扫过身旁的徐茂公，语气中带着几分审慎：“军师，此番征讨刘黑闼，六万骑兵、三万步兵外加一万神箭营的调配，当真万无一失？我虽领兵打过几仗，但独自统筹十万大军的硬仗，却是头一遭，心中难免有几分忐忑。”
徐茂公手持羽扇，轻轻摇着，目光沉稳如渊：“大公子放心。刘黑闼麾下虽多悍勇之辈，却缺乏顶尖谋士统筹，且其军阵多凭血气之勇，疏于章法。我军骑兵冲锋迅猛，步兵稳固防线，神箭营远程压制，三线配合得当，再辅以沿途安抚民心，瓦解其根基，此战定能一举拿下河北，平定刘黑闼。”
李建成闻言，紧绷的神色稍稍舒缓，他转头看向身侧的秦琼、罗成、单雄信、雄阔海四人，翻身下马，对着四人深深一揖。这一举动让四人皆是一愣，连忙侧身避让，秦琼拱手道：“大公子折煞我等！我等身为将领，为唐王征战、辅佐主帅本是分内之事，何须如此大礼？”
“四位将军皆是沙场老将，战功赫赫，用兵之道远胜于我。”李建成站直身形，语气恳切，“往日征战多是二弟统筹，我虽偶有领兵，却从未独当一面。此番征讨河北，关乎李家基业，还望四位将军同心协力，若我有决策不当之处，还请直言相劝，切勿因我是主帅便有所顾虑。”
秦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沉声道：“大公子放心！我等既已随军出征，便以大局为重，定当全力辅佐，同心破敌，绝不辜负大公子与唐王的信任！”
罗成亦颔首道：“我等唯军令是从，定与大公子并肩作战，踏平河北！”
单雄信与雄阔海齐齐拱手，语气铿锵：“愿随大公子，誓死破敌！”
李建成见状，心中暖意涌动，重重点头：“有四位将军这句话，我便安心了。此番出征，全赖诸位相助，待平定河北，我定当向父王为诸位请功！”
徐茂公适时上前一步，羽扇轻指前方：“大公子，大军已行至太行山南麓，此处地势险要，恐有伏兵，需派斥候先行探查，大军放缓行军速度，谨慎前行。”
“军师所言极是。”李建成当即下令，“传我将令，派两队斥候先行探路，大军减速，谨防埋伏！”
军令传下，两队骑兵即刻脱离军阵，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前方山道疾驰而去，大军则放慢脚步，稳步推进，甲胄碰撞声愈发沉稳，透着一股临战的肃然。
与此同时，河北洺州城内，刘黑闼的帅府之中，气氛已然紧张到了极点。
一名斥候浑身尘土，衣衫破损，连滚带爬地冲进议事厅，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大王！大事不好！太原方向有大军动向，约莫十万之众，已两日前朝着河北疾驰而来，看旗号乃是李家兵马，怕是要来攻打我等！”
刘黑闼猛地一拍案几，腰间的弯刀因动作剧烈而出鞘半截，寒光凛冽。他身材魁梧，面色黝黑，满脸络腮胡，一双虎目之中满是凶光，沉声道：“李渊老匹夫，果然忍不住要动手了！”
他麾下将领王小胡上前一步，瓮声问道：“大王，李家十万大军来势汹汹，我等该如何应对？洺州城内仅有七万兵马，怕是难以抵挡。”
“七万兵马足够了！”刘黑闼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桀骜，“李家兵马虽多，却远道而来，疲于奔命，我等以逸待劳，怕他何来？”他转身看向身旁的谋士范愿，“范先生，你可有应对之策？”
范愿身着青色长衫，面容瘦削，眼神锐利，沉吟片刻道：“大王，李家大军远道而来，粮草补给是其软肋。我等可先派轻骑骚扰其粮道，拖延其行军速度；同时收缩兵力，坚守洺州。再断其李家军粮草来源；待其兵疲粮尽，再率军出击，定能一举破敌。”
“好！就依范先生之计！”刘黑闼颔首，当即下令，“王小胡，你率一万轻骑，即刻出发，沿途骚扰李家粮道，务必拖延其行军速度，不可硬拼！”
“曹湛，你率两万兵马，前往驻守城防，收拢周边粮草，实行坚壁清野，不许一粒粮食、一滴水流入李家军中！”
“余下四万兵马，随我驻守洺州，准备迎战！”
“末将领命！”众将齐声应诺，转身快步离去，帅府之中瞬间忙碌起来，一道道军令传往河北各地，原本还算安稳的河北大地，瞬间弥漫起浓重的战云。
而此时的太原城内，程府庭院之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程啸天蹲在院中，面前摆着几个陶瓮与粗布滤网，地上铺着一层晒干的盐晶。他正小心翼翼地将粗盐倒入盛着清水的陶瓮中，搅拌均匀后，用粗布滤网反复过滤，将杂质尽数筛去，再将过滤后的盐水倒入另一个陶瓮，置于炭火之上慢慢熬煮。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按照前世的记忆，他一步步提纯着粗盐，经过大半天的忙碌，陶瓮底部终于析出了一层洁白的细盐，颗粒均匀，晶莹剔透，没有了往日粗盐的苦涩与杂质。
“成了！”程啸天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小心翼翼地将细盐刮入一个精致的瓷罐中，封口收好。
“夫君，这便是细盐？”李蓉蓉端着一碗清水走来，见他手中的瓷罐里装着洁白的盐粒，眼中满是惊奇，“这般洁白，不知味道是否还有苦涩味？”
程啸天笑着点头，用手指蘸了一点递到她嘴边：“尝尝便知。”
李蓉蓉轻轻舔了舔，眼中瞬间亮起：“太神奇了！真的一点苦涩味都没有！夫君，你竟真的能将粗盐提炼成这般精细的模样，太不可思议了！”
“此事切记不可声张。”程啸天收起笑容，语气凝重，“盐铁官营乃是历代规制，虽然大隋已亡，时局未定，但私自提炼细盐依旧是大忌，若是传出去，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晓轻重，定不会对外人提及。”李蓉蓉颔首，眼中满是理解，她自然明白，这细盐若是泄露出去，定会引来各方觊觎，甚至可能给程府招来祸端。
“二弟，你在院里捣鼓啥呢？”程咬金的大嗓门从院门口传来，他刚从外面回来，见程啸天蹲在院中，连忙快步走来，一眼便瞥见了桌上的瓷罐，“这是啥东西？白花花的，倒像是糖霜。”
程啸天笑着递过瓷罐，露出里面的细盐：“是细盐，我刚提炼出来的。”
“细盐？”程咬金眼睛瞪得溜圆，伸手蘸了一点塞进嘴里，细细品味片刻，猛地一拍大腿，惊呼道，“好家伙！这盐竟这般爽口，一点杂味都没有！二弟，你可真有本事！这下咱们烤肉可有好东西调味了！”
“正是此意。”程啸天笑着将瓷罐收好，“等两日宴请二公子与兄弟们，烤肉便用这细盐，保证滋味更上一层楼。我这几日还要抓紧时间酿酒，咱们也尝尝烈酒的滋味。”
“酿酒？”程咬金更是兴奋，搓着手道，“好！好！二弟你打算酿啥酒？”
“用五谷酿造，取名‘五谷丰登酒’。”程啸天眼中闪过一丝憧憬，“如今正是乱世，待平定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这酒也算是个好兆头。”
说干就干，程啸天当即找来府中的管事，吩咐他采购足量的黍、稷、稻、麦、菽五种谷物，又让人打造了几个大型陶瓮与蒸馏器具，按照前世酿造白酒的工艺，开始筹备酿酒事宜。
除此之外，他还特意画了图纸，让人送往城中的铁匠铺，定制几套铜制火锅。前世的火锅暖意融融，最适合众人围坐同食，待冬日来临，或是兄弟们征战归来，围炉涮肉，配上新酿的烈酒与提炼的细盐，定是一番酣畅淋漓的景象。
庭院之中，程啸天忙着规划酿酒的流程，李蓉蓉在一旁帮他整理器具，程咬金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出谋划策，偶尔还会伸手帮忙，虽大多是帮倒忙，却也让庭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太原城的阳光正好，桂香尚未散尽，程府的小院里，细盐初成的欣喜与酿酒筹备的期待交织在一起。而千里之外的河北，狼烟已起，李家十万大军正稳步推进，刘黑闼也已严阵以待，一场关乎河北格局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乱世之中，有人枕戈待旦，有人厉兵秣马，也有人在细微之处，为即将到来的太平岁月，悄悄埋下希望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