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裹着机油味儿往鼻腔里钻的时候，零姐的靴跟已经碾在了舱门的合页上——金属扭曲的“吱呀”声里，她撞开了这扇焊死半载的废船舱门，枪口先于视线扫过舱内的阴影。
然后就看见勇哥蹲在那堆小山似的报废义体里，跟个拾荒的疯狗似的扒拉零件。指尖那根磨尖的合金丝戳在仿生眼球的电路板上，“滋滋”的电火花溅在他油乎乎的夹克上，燎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你再把这堆破烂点着，”零姐把电磁步枪往地上一杵，枪托砸得金属地板“当啷”响，靴尖碾灭了勇哥脚边窜起来的火星，“这片区的机械蜂群能顺着烟味儿过来，把咱俩拆成零件打包，连带着这堆废铁一起送进回收站的熔炼炉。”
勇哥听见声音才慢悠悠直起身，指尖还沾着半凝固的机油，在夹克上蹭了蹭，反手掏出个巴掌大的银色方块——棱角磨得发亮，外壳上还印着军部的闪电徽记。他把那玩意儿在零姐眼前晃了晃，嘴角咧出个欠揍的笑：“这叫破烂？姐姐你懂不懂行情？这是‘坟场限定版军用能量核心’，满电状态能供你那把烧能量的家伙突突半小时——等会儿跟‘铁面判官’干架，你那枪离了它，就是根能砸人的烧火棍。”
零姐瞥了眼那核心，眉峰皱得更紧：“你从哪扒出来的？这玩意儿要是触发了自毁程序，咱俩现在就得给这堆废铁陪葬。”
“陪葬？”勇哥把核心往腰间的帆布包里一塞，拍了拍包口，“我勇哥的运气，那是能在核弹爆炸中心捡到完整避难所钥匙的程度——”
话没说完，远处废墟突然炸起一串刺目的红光。
不是爆炸的火光，是重型装甲的探照灯——惨白的光柱撕开灰蒙蒙的天幕，跟着碾过钢筋的闷响滚过来，震得脚底下的废船甲板都在颤。零姐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抓着电磁步枪的手指节泛白：“是判官的‘绞肉车’，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那辆改装过的重型装甲车她见过——车身焊满了报废机甲的装甲板，车头装着液压绞盘，机炮架在车顶的旋转炮塔上，上次见的时候，那炮口还沾着仿生肌肉组织的碎末。
勇哥也收起了嬉皮笑脸，顺手捞起块半人高的合金板往胳膊底下一夹，那是报废机甲的胸甲，厚度能扛住普通子弹的直射。他往零姐身后缩了缩，贱兮兮的笑里多了点算计：“还能为啥？咱昨天顺走的那箱‘神经毒素’，是他给上城区‘蚀骨夫人’准备的‘见面礼’——那老女人要这玩意儿，是想把下城区的反抗者都弄成只会听话的傀儡，判官这狗腿子丢了货，不得拼了命把东西找回去？”
他用合金板撞了撞零姐的胳膊，声音压得低了点：“等会儿我出去吸引火力，你找机会绕到那破车的侧面——动力舱的散热口在右后轮上面，你把这核心核心怼进去，再给它通个电，那破车的发动机能直接炸成废铁。记住，怼狠点，别让那核心卡半截。”
零姐刚想骂他没正形，车顶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是绞肉车的机炮扫过来了。
密集的子弹砸在飞船的舱壁上，金属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勇哥抓着合金板往零姐身前一挡，“铛铛铛”的撞击声裹着子弹的热浪扑在脸上，合金板当场被轰得凹下去一块，边缘卷了起来。他嗷一嗓子窜出去，踩着舱壁的破洞翻到了废船外面，边跑边冲绞肉车的扩音器喊：“判官老儿！你这破车的排量超标了知不知道？上城区环保署刚发的通知，超标车辆扣车罚款，你这破玩意儿，得把你那狗头抵进去当押金！”
扩音器里传来沙哑的机械音，是判官装了变声器的声音：“勇哥，把‘货’交出来，我留你个全尸。”
“全尸？”勇哥踩着报废机甲的残骸往上跳，动作灵活得像只偷了油的猴子，“你那破车的绞盘上次还卡着自己的机械臂，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是怎么抱着断臂喊医生的？”
机炮的弹道跟着他拐了个弯，扫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把那堆报废义体轰得飞起来。零姐趁机贴着废船的阴影往侧面摸——她裹着跟废墟同色的迷彩斗篷，脚步轻得像猫，电磁步枪的瞄准镜已经锁定了绞肉车的右后轮。
车顶的炮塔还在追着勇哥转，机炮的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废墟墙上，忽大忽小。勇哥已经踩着报废机甲的肩膀跳上了绞肉车的车顶，扒着炮塔的边缘往上爬，冲着舱盖喊：“就你这审美，还好意思叫‘铁面’？你那机械脸跟焊死的马桶盖似的，还沾着上次吃泡面溅的酱，怪不得上城区的小姐们见了你就跑——”
“哐当”一声，舱盖被从里面踹开了。
一只泛着冷光的机械臂伸出来，抓向勇哥的脚踝——那臂爪上还装着锋利的刀片，上次就是这玩意儿，差点把勇哥的腿卸下来。勇哥反应快，脚腕一扭躲开了，借力往后一仰，整个人挂在车顶边缘，腰间的帆布包却被臂爪勾了一下。
他干脆顺势把包扯开，那枚银色的能量核心“嗖”地飞出去，直直射向零姐的方向。
“快递到了！”勇哥的喊声裹着风传过来，还带着点调笑的尾音，“零姐签收一下！”
零姐抬手接住那核心，指尖碰到外壳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里面能量流动的震颤。她没工夫跟他贫嘴，借着废墟的掩护往前挪了两步，离绞肉车的右后轮只剩不到十米——散热口就在眼前，黑黝黝的，能看见里面转动的风扇叶片。
但就在她准备扣动电磁步枪的扳机，把核心射进去的时候，炮塔突然转了过来。
不是冲勇哥，是冲她。
探照灯的光柱“唰”地打在她身上，把她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零姐心里一沉——是判官的副驾驶，那家伙装着仿生眼，能夜视能热成像，刚才一直藏在舱里没露头。
“找到了。”扩音器里的机械音冷得像冰，“勇哥，你的搭档，好像比你懂事点。”
机炮的炮口已经对准了她，炮管转动的“嗡嗡”声在耳边响起来。零姐咬了咬牙，刚想往后退，突然听见车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是勇哥——他抓着块报废的机甲零件，砸在了炮塔的旋转轴上。零件卡在轴缝里，炮塔“咔”地停住了，再也转不动。
“判官老儿，”勇哥蹲在炮塔顶上，拍了拍手上的灰，“跟我玩阴的？你也不看看，谁才是坟场里的‘疯狗’。”
他说着，突然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就是那种最便宜的塑料打火机，壳子都裂了。他“啪”地打着，火苗窜起来，往炮塔的弹药箱那里伸了伸。
“你这破车的弹药箱，好像没做防火处理吧？”勇哥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点狠劲儿，“我这打火机要是掉下去，咱俩今天就一起给这坟场添点新土。”
舱里的判官没说话，机械臂却收了回去。
零姐趁这工夫，把能量核心塞进了电磁步枪的特制弹槽里——那是勇哥昨天刚给她改装的，能把小型装置当成弹药发射出去。她扣动扳机，“嗖”的一声，核心直直飞进了散热口，卡在了风扇叶片上。
“勇哥！”零姐喊了一声，指尖在电磁步枪的侧面按了一下——那是远程通电的开关。
勇哥听见声音，立刻从车顶跳下来，踩着废墟往零姐的方向跑。他刚落地，就听见绞肉车的动力舱传来“嗡”的一声闷响——是能量核心过载的声音，跟着是金属扭曲的“嘎吱”声，然后是冲天的火光。
“轰——”
爆炸的冲击波把勇哥掀出去老远，他摔在一堆废铁上，呛得直咳嗽。抬起头的时候，看见绞肉车已经炸成了一堆废铁——装甲板飞得到处都是，机炮的炮管弯成了奇怪的形状，动力舱那里还在冒着火苗，黑烟裹着机油味儿往天上飘。
零姐从废墟后面走出来，电磁步枪扛在肩上，斗篷上沾了点火星子，却没受伤。她走到勇哥身边，踢了踢他的腿：“没死就起来，判官还没跑远。”
勇哥扒拉了一下脸上的灰，慢悠悠爬起来，看见零姐手里攥着个东西——是那箱神经毒素的定位器，刚才从绞肉车的残骸里捡出来的。他咧嘴一笑，拍了拍身上的土：“跑？那老小子的机械腿都炸断了，现在指不定在哪爬呢——走，咱去会会他，顺便把那箱‘货’拿回来，卖给反抗军，能换半箱军用罐头。”
零姐瞥了他一眼，嘴角难得勾起点弧度：“你也就这点追求。”
“追求？”勇哥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冲她笑，“能在这坟场里活着，能有罐头吃，能跟你一起怼那些狗东西——这就是老子最大的追求。”
远处的废墟里传来一声闷哼，是判官的声音。勇哥把合金板往肩上一扛，冲零姐抬了抬下巴：“走了，零姐，咱去收‘尾款’。”
风裹着烟灰吹过来，裹着他俩的身影，消失在灰蒙蒙的废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