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宣判的话语,如同绝对零度的冰风,冻结了量子之海中残存的所有意识活动。
霍沉舟那刚刚被修复的意识奇点,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连最细微的波动都难以产生。不是因为力量压制,而是因为那信息流中蕴含的、令人窒息的逻辑闭环带来的认知冲击。
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他们越是抗争,越是加速毁灭?
而这个带来终末消息的存在,拥有着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目的却是为了…执行这个终末的“必然”?
这比林兆远的恶意更加令人绝望。恶意至少是可以对抗的,是源于一个可以被理解、可以被仇恨的个体。但“守望者”代表的,是一种…冰冷的、非人格化的、如同物理定律般不可抗拒的“结果”。
“守望者”没有理会霍沉舟的僵滞,也没有去看那被暂时压制的、属于苏念辞的漩涡。他那双仿佛看透了所有时间线尽头的眸子,平静无波地转向了数据地狱核心,那因他的出现而暂时停止动作、惊疑不定的林兆远。
“因果奇点三:林兆远。对‘环’的干涉欲望,是连锁反应的关键催化剂。”“守望者”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重复了无数遍的实验结论,“你的存在,你的行动模式,在所有导向终末的时间线分支中,呈现高度一致性。你的‘可能性’,需要被修剪。”
他再次抬手。
这一次,动作不再是轻拂或虚握,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不容置疑的执行意味。
他没有攻击林兆远的意识聚合体本身,而是对着林兆远与遥远坐标——南宫婉冷冻舱之间,那正在激烈对抗的能量连接通道,轻轻一划。
如同热刀切入黄油。
那道凝聚了林兆远大部分力量、试图摧毁冷冻舱的暗紫色湮灭光束,以及南宫婉守护力量形成的屏障,在那无形的“切割”之下,应声而断!
不是能量对冲的爆炸,不是互相抵消的湮灭,而是更根本的…连接层面的强制剥离!
就仿佛,有人用橡皮擦,直接将画面上两条交错的线条,从交汇点擦除了!
林兆远感觉自己与目标之间的能量联系被硬生生掐断,反馈回来的不是冲击,而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感!他蓄势待发的力量失去了目标,在体内疯狂反噬,使得他那暗紫色的意识聚合体剧烈翻滚,发出痛苦的扭曲波动。
“你?!你做了什么?!”林兆远又惊又怒,更多的是难以置信。这种手段,完全超出了他对能量、对时空、甚至对“存在”本身的理解范畴!这已经不是力量的强弱问题,而是…维度的差异!
“守望者”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他那冰冷的眸子,甚至没有多看林兆远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清理掉了一处无关紧要的程序错误。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霍沉舟身上。
“因果奇点一:霍沉舟。作为崩坏的锚点,你的‘延续’是终末进程的稳定加速器。”“守望者”的声音依旧平稳,“根据推演,你此刻试图前往‘南宫婉’坐标的行为,将导致该坐标所在时空褶皱的提前瓦解,并引发‘环’的不可控泄露,使终末时间点提前7.3个标准单位时间。”
霍沉舟的意识奇点猛地一颤!他内心的计划,他刚刚升起的、前往母亲(岳母)坐标的决心,竟然被对方如此精准地预测,并且…被宣判为有害?
“因此,”“守望者”继续以他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宣告,“你的‘移动’权限,被暂时冻结。”
话音落下的瞬间,霍沉舟感觉到自己那刚刚恢复的一丝“行动力”,如同被瞬间抽空!他不再是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而是仿佛他所在的这一小片量子之海,其“移动”这个基础属性,被从规则层面暂时删除了!他依旧能思考,能感知,但就是无法做出任何意义上的“位移”!他成了这片时空的一个…固定坐标!
无力感,如同深海的海藻,缠绕住他的意识核心,越收越紧。
最后,“守望者”将目光投向了那片被压制着的、苏念辞所在的吞噬漩涡。这一次,他眼中那冰冷的平静,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但那涟漪迅速被更深的、仿佛承载了无尽虚无的疲惫所覆盖。
“因果奇点二:苏念辞。你的‘吞噬’本质,是终末的最终执行单元。”“守望者”的声音,似乎比之前低沉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在所有时间线中,你的彻底失控,是终末降临的最后一块拼图。维持你当前的‘压制’状态,是延缓进程的最优解。任何试图‘唤醒’或‘净化’你的行为,都将显着提高你提前彻底失控的概率。”
他没有对苏念辞的状态做进一步的干预,只是维持着那强大的压制力场,仿佛在维持着一个极其危险的、却又不得不维持的平衡。
做完这一切,“守望者”静静地悬浮在量子之海中,仿佛一个刚刚完成清理任务的机器人,进入了待机状态。他周身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源于“既定事实”的权威感。
霍沉舟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内心充满了荒谬与冰寒。这个拥有着他儿子外貌和血脉气息的存在,这个理论上应该代表着“未来”和“希望”的存在,竟然成了宣告他们一切努力无效,并亲手扼杀他们所有行动可能性的…行刑官?
林兆远也从最初的震惊和忌惮中逐渐回过神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藐视、被当做“需要修剪的错误”的滔天愤怒,以及…一丝更加炽烈的、对“守望者”所展现出的这种超越性力量的贪婪!
“哈哈哈…”“守望者”突然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这笑声里没有丝毫愉悦,只有无尽的疲惫与嘲讽,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霍沉舟,看向了更遥远的、某个不存在的点,“看吧…父亲…这就是您当年苦苦追寻‘环’,想要避免的‘最坏结果’吗?您以为重置时间线,牺牲自己,就能扭转注定的一切?可您看…无论重复多少次,无论过程如何曲折…”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宿命感。
“…我们最终…都会以不同的方式…回到这个…我所在的…终点。”
“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牺牲与野心…”
“…都只是…通往‘无’的…不同路径而已。”
“所以,放弃吧。”
“停止这无意义的挣扎。”
“接受这…早已写好的结局。”
“这,或许才是…对所有人…最后的…仁慈。”
“守望者”的话语,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每一个意识的核心。
他带来的不是战斗,不是对抗,而是…一种基于更高维度认知的、令人无法反驳的绝望真相。
反抗一个强大的敌人,需要勇气。
但反抗一个已经被证明是“正确”的结局,需要的又是什么?
霍沉舟的意识在绝对的冰冷与禁锢中,感受着远处念辞被压制的气息,感受着林兆远那不甘的躁动,感受着这个“儿子”那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绝望…
难道…真的…只能放弃了吗?
难道他们所有的痛苦与坚持,真的只是一个通往虚无的、早已注定的笑话?
然而,就在这片被终极绝望笼罩的死寂之中——
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仿佛由无数破碎镜片折射出的幽暗光芒,如同潜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层层维度,并非来自任何已知的方向,而是仿佛从“守望者”自身那完美的、冰冷的存在形态的阴影之中…
骤然刺出!
目标,直指“守望者”那看似毫无防备的…后心!
这攻击来得如此突兀,如此诡异,完全超出了当前所有存在(包括“守望者”)的感知和预料!
它散发着一种与当前战场所有能量性质都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悖论与不协调的恶意!
“守望者”那始终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的表情。
终末的宣判者…
似乎…也并非…全知全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