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多,院里最安静的时候。陆远拎着两包东西出了门——一包是一斤白面半斤白糖,给聋老太太的;另一包是两斤棒子面,外加一小包红糖,这是准备给贾家的。
他先往后院东边拐,聋老太太住在后罩房最里头那间。
陆远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他又敲了敲,稍微加重了些。
“谁呀——”一个苍老的声音拖得长长的。
“老太太,我是后院新搬来的陆远,来看您了。”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条缝。聋老太太探出半个身子,眯着眼打量陆远。她得有七十多岁了,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很深,但眼睛挺亮,看人时带着种审视的味道。
“谁呀?大点声儿,我耳朵背!”老太太把手拢在耳朵边。
这就演上了?陆远心里暗道,然后提高了音量:“我是新搬来的陆远,住后院西厢房,来看您了!”
“哦——新搬来的啊。”聋老太太这才把门完全打开,“进来吧,进来。”
屋里收拾得挺干净,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还有个旧藤椅。
陆远把东西放在桌上:“老太太,一点心意,您收着。”
聋老太太看了眼油纸包,脸上露出笑容:“哎哟,小陆,怎么还带东西,太客气了。坐,坐。”
陆远在藤椅上坐下。聋老太太慢悠悠地给他倒了杯白开水,茶叶都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老太太问,眼睛盯着陆远。
“陆远,在轧钢厂医务科工作。”
“医务科?那是大夫啊。”聋老太太点头,“好,大夫好,治病救人。”
她顿了顿,又问:“多大了?成家了没?”
“二十五了,还没成家。”陆远照实回答。
“二十五....”聋老太太上下打量他,“模样周正,工作也好,怎么还没成家?”
“以前在苏联学习,回国没多久,工作刚稳定下来。”陆远自然回应。
“哦——留过洋啊。”聋老太太拉长了声音,“了不得,了不得。我们这院子还没有留过洋的呢!那你现在住后院西厢房?那房子空了有阵子了。”
“嗯,昨天刚搬来。”
“一个人住?”
“一个人。”
聋老太太点点头,端起自己的茶缸子抿了一口,又问:“你跟易中海——就是院里的一大爷,熟吗?”
“上午刚去拜访过,一大爷人挺热心的。”陆远说。
“中海这人啊,实在。”聋老太太评价道,“院里有什么事,都靠他张罗。就是啊,没个一儿半女的,老了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有。”
她说这话时,眼睛瞟着陆远。
陆远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却只是笑笑:“一大爷一大妈身体都硬朗,再说院里这么多邻居,都会照应的。”
“那能一样吗?”聋老太太摇头,“邻居是邻居,儿女是儿女。这人老了,还是得有儿女在身边才行。”
她说完,又叹了口气:“就像我,孤老婆子一个,全靠政府照顾,街坊邻居帮衬。可夜里有个头疼脑热的,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
陆远没接这话茬,转而说:“老太太您身体看着挺硬朗的,能活百岁。”
“活那么久干嘛,讨人嫌。”聋老太太摆摆手,忽然话题一转,“你刚才说,你是医务科的科长?”
“嗯,正科级。”
“正科级......那工资得有小一百了吧?”
“八十七块五。”陆远报了个数——这比他实际工资低了些,但在这个年代已经很高了。
聋老太太眼睛又亮了亮:“了不得,年轻有为。那你以后,打算在咱们院里长住?”
“应该是,厂里分的房,应该会住挺久。”
“住久了好,住久了就是一家人。”聋老太太笑眯眯地说,然后打了个哈欠,“哎哟,人老了,精神不济。说了这么会儿话,就犯困了。”
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陆远识趣地起身:“那老太太您休息,我先回去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好,好,有空常来啊。”聋老太太送到门口,等陆远走出几步,门就关上了。
陆远站在后院,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关上的门。这老太太,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刚才那番对话,明里暗里都在打听他的情况,尤其是问工资和是否长住,明显是在评估他的“价值”。
不过无所谓。要是这个老太太不识好歹,那就把她这个假聋子变成真聋子,陆远现在的被系统赋予的记忆,已经让陆远成为名副其实的资深医师了,随便针灸加点药物,弄聋一个人不要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