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克斯“病假”的第一天，霍格沃茨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
早餐时，教师席上那个空位格外显眼。麦格教授的脸色比平时更严肃，用餐时几乎没说话。斯内普一如既往地阴沉，但哈利注意到他切香肠的动作比平时更用力。
“他知道了。”赫敏低声说，“关于昨晚的事。”
“怎么知道的？”罗恩问。
“城堡会告诉他。”哈利想起天文塔的异状，“那么强的魔法波动，教授们不可能感觉不到。”
果然，第一节变形课前，麦格教授把三人叫到一边。
“威尔克斯顾问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几天。”她的语气平静，但眼神锐利，“在此期间，我希望所有学生遵守校规，特别是宵禁时间。”
她盯着哈利：“天文塔暂时封闭，为了安全。我希望你们明白‘安全’的含义。”
“我们明白，教授。”赫敏说。
麦格教授微微点头，没再追问，但哈利能感觉到她的担忧。
变形课的内容是跨物种变形的高级技巧。
麦格教授教他们如何把刺猬变成针垫，不仅要外形像，还要有针垫的功能——能插针。
大多数学生都失败了。西莫的刺猬变成了一个长满尖刺的毛球，四处乱滚。迪安的针垫会自己移动，躲开他试图插上去的针。
但哈利做得很顺利。他的刺猬安静地变成一个深红色的天鹅绒针垫，针插上去稳稳当当。
“很好，波特。”麦格教授难得地表扬，“专注力有进步。”
哈利知道为什么。他必须专注——稍微分心，就会想起天文塔的黑暗，想起挂坠盒的低语。
下课后，他们在走廊里遇到了德拉科·马尔福。
金发男孩看起来比平时更苍白，眼睛下有淡淡的阴影。他看到哈利时，嘴角习惯性地撇了撇，但没有像往常那样出言讥讽，只是快步走过。
“他不对劲。”罗恩看着马尔福的背影。
“威尔克斯和他父亲有关系。”赫敏说，“马尔福家可能知道什么。”
午饭时，新的《预言家日报》送到了。头版标题很醒目：
《魔法部官员霍格沃茨病倒，福吉部长强调“学校安全无虞”》
文章内容避重就轻，只说威尔克斯“因工作过度导致魔力透支”，正在圣芒戈接受治疗。福吉被引述说：“霍格沃茨的安全措施是完善的，个别工作人员的临时缺席不会影响整体。”
但文章末尾有一段耐人寻味的话：“有消息人士透露，威尔克斯在病倒前正进行一项‘敏感调查’，涉及霍格沃茨的古老魔法防护。部长办公室拒绝就此置评。”
“他们在掩盖。”赫敏放下报纸。
“但能掩盖多久？”罗恩问，“如果威尔克斯真的出了事……”
“那就要看邓布利多什么时候回来了。”哈利说。
下午的保护神奇动物课，海格的状态更糟了。他的眼睛红肿，说话时声音沙哑。
“抱歉，同学们。”他擦了擦鼻子，“今天……今天只能理论课。”
他翻开一本巨大的书，开始读关于独角兽的章节，但声音平淡，毫无往日的热情。
下课后，哈利留下来。
“海格，你怎么了？”
海格看着他，大颗的眼泪突然滚落。
“阿拉戈格的孩子们……”他哽咽，“它们……它们出事了。”
“什么？”
“昨晚。”海格压低声音，“禁林深处传来很大的动静。我早上去看，发现……发现几只八眼巨蛛的尸体。不是自然死亡，是魔法伤害。”
哈利感到一阵寒意：“威尔克斯？”
“可能。”海格擦眼泪，“但它们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只是说……‘穿灰衣服的人来了，带着黑暗的东西’。”
黑暗的东西。
挂坠盒。
“他拿八眼巨蛛做什么？”哈利问。
“可能在找东西。”海格说，“或者在试验什么……黑魔法。”
哈利想起挂坠盒里涌出的黑暗，那种试图侵入心智的力量。如果威尔克斯在试验那种力量……
“你需要告诉麦格教授。”哈利说。
“我说了。”海格摇头，“但她也没办法。威尔克斯是魔法部的人，没有证据，不能指控。”
证据。
天文塔上的封印已经被破坏，挂坠盒处于半释放状态。如果威尔克斯真的拿八眼巨蛛做试验，那他可能已经找到某种控制或利用魂器力量的方法。
更糟的是，如果他成功了，接下来会做什么？
晚上九点，哈利准时到斯内普办公室进行大脑封闭术训练。
今天斯内普没有立刻开始。他让哈利坐下，倒了两杯茶——这个举动让哈利警觉起来。
“天文塔的事，我知道了。”斯内普开门见山。
“麦格教授告诉您的？”
“城堡告诉我的。”斯内普说，“昨晚的魔法波动，所有高级巫师都能感觉到。邓布利多设置的封印被破坏了一部分。”
“威尔克斯——”
“威尔克斯现在在圣芒戈的特殊监护病房。”斯内普打断，“名义上是‘魔力紊乱’，实际上是黑魔法反噬。他试图控制自己无法控制的东西，付出了代价。”
“他会死吗？”
“暂时不会。圣芒戈能稳住他的状态，但恢复……需要时间。”斯内普抿了口茶，“问题是，他倒下前做了什么？挂坠盒现在处于什么状态？”
哈利描述了石室里的情况：封印破裂，黑暗涌出，威尔克斯试图重新封印。
斯内普听完，沉默了很久。
“挂坠盒没有被完全释放，这是个好消息。”他最终说，“但它现在处于不稳定状态。封印破损，里面的魂片会试图寻找宿主，或者用其他方式影响外界。”
“怎么影响？”
“制造幻觉，诱发负面情绪，吸引黑暗生物……或者，呼唤同类。”
“同类？”
“其他魂器。”斯内普看着哈利，“你口袋里的金属片，昨晚有反应，对吧？”
哈利掏出金属片。它现在是温的，眼睛半睁半闭。
“它在共鸣。”斯内普说，“挂坠盒试图联系它，或者其他魂器。这种共鸣可能会……引来不该来的注意。”
“食死徒？”
“或者黑魔王本人。”斯内普放下茶杯，“虽然他现在应该还没恢复足够的实力，但魂器之间的共鸣是强烈的信号。他可能会派人来调查。”
“那我们怎么办？”
“加固防御。”斯内普说，“首先，你需要把大脑封闭术练到不需要主动维持就能自然防护的程度。其次，霍格沃茨的整体防护需要加强——邓布利多不在，这项工作落到我和其他教授身上。”
“我们能做什么？”
“继续你们在做的事。”斯内普说，“但更小心。威尔克斯倒下了，但魔法部会派其他人来。福吉不会放弃控制霍格沃茨。”
训练比平时更严苛。斯内普不停用摄神取念攻击，逼迫哈利在防御的同时保持正常思考。结束时，哈利头痛欲裂，但感觉到进步——他现在能同时处理两层思维：表层是日常记忆，深层是真实想法。
“继续练习。”斯内普说，“另外，减少夜间活动。天文塔被封，但威尔克斯可能设置了其他监视手段。不要给他抓住把柄的机会。”
回到公共休息室，赫敏和罗恩在等他。
“有消息。”赫敏声音紧绷，“我从家养小精灵那里听到的。威尔克斯办公室的东西，今天下午被魔法部的人取走了。全部文件，包括那个笔记本。”
“但副本在我们这里。”罗恩说。
“副本不重要了。”赫敏说，“重要的是，魔法部在调查他。如果他们在文件里发现关于魂器的内容……”
“福吉不会相信的。”哈利说，“他拒绝相信伏地魔回来了。”
“但如果证据足够多，他无法完全忽视。”赫敏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威尔克斯的笔记本里提到挂坠盒，提到‘黑魔王相关物品’。如果调查员认真看，他们会怀疑。”
“那就让他们怀疑。”哈利说，“也许这是好事——如果魔法部开始认真对待伏地魔的威胁。”
“前提是他们站在我们这边。”罗恩提醒，“如果派来的是另一个威尔克斯……”
这可能性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天，新消息传来。
威尔克斯的病情“稳定但复杂”，需要长期治疗。魔法部临时任命了一位新顾问：珀西·韦斯莱。
“什么？！”罗恩从早餐桌边跳起来。
周围的学生都看过来。罗恩的脸涨得通红，慢慢坐下。
“开玩笑的吧？”他压低声音。
“《预言家日报》上写的。”赫敏把报纸推过来。
文章很短：
《韦斯莱升任霍格沃茨临时顾问》
“魔法部国际魔法合作司高级助理珀西·韦斯莱，被临时任命为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特别顾问，接替因病休养的埃弗里·威尔克斯。部长康奈利·福吉表示，韦斯莱先生‘年轻有为，熟悉学校事务，是理想人选’。”
照片上，珀西穿着崭新的长袍，胸前别着闪闪发光的徽章，脸上是那种标志性的、自以为重要的表情。
“他要回来了？”罗恩的声音像呻吟。
“只是临时。”赫敏说，“但确实是麻烦。”
哈利看着照片里珀西的脸。这个曾经是级长、男学生会主席的珀西，为了在魔法部晋升，与家人决裂，坚定地站在福吉一边。
他会是另一个威尔克斯吗？
不。珀西可能固执、迂腐、野心勃勃，但他不是食死徒。他相信法律，相信程序，相信魔法部的权威——正是这种“相信”，让他危险。
因为他会严格执行魔法部的每一条指令，不管对错。
“下午就到。”赫敏看着文章末尾，“他今天下午就会来学校，开始工作。”
礼堂里嗡嗡的议论声表明，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韦斯莱家的其他孩子——金妮、弗雷德、乔治——脸色都很难看。
麦格教授站起来，礼堂安静下来。
“我宣布一件事。”她的声音清晰，“珀西·韦斯莱先生将担任学校的临时特别顾问，直到威尔克斯先生康复。我希望大家给予他应有的尊重和配合。”
她说“应有的尊重”，而不是“热情欢迎”。哈利注意到她的措辞。
下午的魔咒课，气氛更压抑了。弗立维教授试图活跃气氛，教他们一个有趣的咒语：让羽毛笔自动写字的“速记咒”。但大多数人都心不在焉。
下课时，他们在走廊里遇到了珀西。
他看起来和暑假时没什么变化——也许更瘦了一些，眼圈有点黑，但站得笔直，长袍一丝不苟。
“罗恩。”他点头，语气正式，“哈利，赫敏。”
“珀西。”罗恩生硬地说。
“我希望你们能配合我的工作。”珀西说，“魔法部对霍格沃茨的安全非常重视。我的职责是确保一切程序都得到遵守。”
“什么程序？”哈利问。
“宵禁，课外活动审批，黑魔法物品筛查……等等。”珀西翻开手里的记事本，“比如，我知道你们参与过乌姆里奇教授时期的‘防御协会’。那种未经批准的组织不能再出现。如果你们想学习防御术，可以通过正式渠道申请俱乐部。”
“知道了。”赫敏说。
珀西看看她，又看看哈利：“另外，关于威尔克斯顾问病倒前的一些行动……如果你们知道什么，应该告诉我。这对调查很重要。”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罗恩说。
珀西盯着弟弟看了几秒，最终点头：“好吧。但如果想起什么，随时可以来我办公室。”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清脆规律。
“他变了。”罗恩低声说。
“他一直这样。”哈利说。
“不，更……”罗恩皱眉，“更僵硬了。像……像机器人。”
晚餐时，珀西坐在教师席末尾，麦格教授旁边。他吃饭的姿势很标准，每次只切一小块，细嚼慢咽，和教授们交谈时微微躬身。
“他在模仿福吉。”赫敏观察，“连拿杯子的姿势都一样。”
“恶心。”罗恩说。
但哈利注意到珀西的眼睛——偶尔，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他会看向格兰芬多长桌，看向他的兄弟姐妹。眼神里有瞬间的动摇，然后迅速恢复坚定。
他还关心家人。但他选择的事业，让他必须保持距离。
那天晚上，dA的集会取消了。赫敏认为珀西会严密监视课外活动，尤其是他们几个。
“我们需要暂停。”她在公共休息室角落对核心成员说，“至少等我们摸清珀西的做事风格。”
“如果他像乌姆里奇那样呢？”纳威问。
“他不会。”金妮说，“珀西不是坏人，他只是……固执。他会按规矩来，不会用残忍的手段。”
“但规矩有时更可怕。”卢娜飘忽地说，“因为它们看起来是正当的。”
这句话让大家沉默了。
确实，珀西不会用吐真剂，不会用黑魔法，不会关禁闭。但他会用校规，用程序，用“为了你好”的理由，一点点限制，直到你无路可走。
第二天，第一项规定出台了。
珀西发布通知：所有课外俱乐部必须重新登记，提交成员名单、活动内容、指导教授签名。未登记的俱乐部将被视为非法。
“他在针对dA。”罗恩说。
“不止。”赫敏指着通知细则，“看这里：‘任何涉及黑魔法防御术的课外活动，必须由在职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指导’。但现在这门课是麦格教授代课，她太忙了，不可能指导俱乐部。”
“所以防御术相关的俱乐部实际被禁了。”哈利明白了。
“聪明。”赫敏说，“用规则禁止，而不是直接下令。”
接下来的几天，珀西陆续推出新规定。
图书馆的禁书区访问需要“双重批准”：平斯夫人和特别顾问。这意味着赫敏很难再进去研究魂器或黑魔法。
晚上巡逻加强：除了费尔奇，珀西本人也会参与，而且他会随机抽查公共休息室，清点人数。
最麻烦的是通信管制：所有通过猫头鹰的信件可能被“随机抽检”，以确保“没有不当内容”。
“他在封锁信息。”赫敏说，“防止我们向外界求助或传递消息。”
但珀西的严格也有好处——他同样限制其他人。斯莱特林的学生也被要求遵守同样严格的规定，德拉科·马尔福因为宵禁后还在走廊被扣了二十分。
“一视同仁。”罗恩评价，“至少这点比乌姆里奇强。”
一周后，哈利再次进行大脑封闭术训练时，斯内普提到了珀西。
“他昨天来找我，询问威尔克斯的‘调查进展’。”斯内普说，“特别是关于‘古老黑魔法物品’的部分。”
“您告诉他了？”
“我告诉他，我是魔药教授，不是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斯内普说，“但如果他想找黑魔法物品，建议他检查费尔奇的没收品柜子——那里有很多学生违规带来的东西。”
哈利差点笑出来。
“但他很执着。”斯内普继续说，“他在系统地查阅学校档案，从建校至今的所有记录。如果挂坠盒在记录里有任何线索，他会找到。”
“那我们怎么办？”
“在他找到之前，找到挂坠盒的真正位置。”斯内普说，“邓布利多设置的封印虽然破损，但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问题是，挂坠盒本身可能……移动了。”
“移动？”
“魂器有微弱的自主意识。如果它觉得当前位置不安全，可能会用某种方式转移——不是物理移动，是魔法层面的‘跳跃’，到另一个合适的位置。”
哈利想起金属片的共鸣变化。昨晚开始，共鸣的方向变了，从天文学塔转向了……地下？
“它在城堡深处移动。”斯内普验证了哈利的想法，“我能感觉到那种黑暗的脉动在缓慢下沉。可能去往更古老、更隐蔽的地方。”
“比如密室？”
“或者更早的建筑，建校前的遗迹。”斯内普站起身，“你们需要找到它，在它完全隐藏起来之前，或者在珀西发现它之前。”
“但珀西在监视我们。”
“所以要用别的方法。”斯内普从书架取下一本旧书，“群体搜索。但不是你们几个，而是很多人——分散的，看似无关的。”
他把书递给哈利。书名是《霍格沃茨地理志》。
“里面有城堡的详细地图，包括一些不常见的角落。让dA成员分散去这些地方，每人找一个借口：丢东西了，做课题调查，探险游戏……记录下任何异常。”
“珀西会发现。”
“所以每个人只做一次，不重复。”斯内普说，“而且要在不同时间，不同理由。让异常报告分散在全校各处，珀西无法全部跟踪。”
计划再次调整。
dA成员接到了新任务：每人选择一个《霍格沃茨地理志》上标注的“冷门地点”，去那里待十五分钟，记录温度、光线、声音的异常，以及“感觉”——是否不安，是否被注视，是否听到低语。
“但不要说真实原因。”赫敏强调，“就说……就说我们在做城堡环境调查的课题，为魔法史作业收集资料。”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赫敏”，所以没人怀疑。
接下来的三天，报告陆续汇总。
大多数是正常的：某条走廊风大，某个房间潮湿，某个角落有老鼠。
但有几份值得注意。
纳威的报告：“四楼东翼废弃教室，温度突然下降，火把自动熄灭。听到像蛇一样的嘶嘶声，但很模糊。”
卢娜的报告：“厨房附近的酒窖，酒桶自己晃动。听到女人的哭声，但家养小精灵说那里没人。”
金妮的报告：“魁地奇球场扫帚棚，所有扫帚朝向同一个方向，像被磁铁吸引。方向指向城堡主塔。”
迪安的报告：“男生盥洗室（二楼以外的），水龙头流出黑色液体，有铁锈味。”
哈利把这些报告标在地图上。异常点分散，但隐约形成一个图案——像一条蛇，蜿蜒穿过城堡，头在天文塔，尾在……
“地窖。”赫敏指着图案的末端，“它在往地下移动。”
“密室的方向。”哈利说。
“或者更早。”罗恩说，“我爸爸说过，霍格沃茨建在更古老的遗迹上。地窖下面可能还有东西。”
他们需要下去看看。
但地窖区域现在被严密监视——不仅是珀西，斯内普的办公室和魔药教室也在那里，还有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入口。
“需要掩护。”赫敏说，“大一点的动静，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魁地奇训练？”罗恩提议，“明天下午有格兰芬多对赫奇帕奇的训练，很多人会去看。”
“可以。”赫敏说，“训练时，哈利你假装受伤去校医院，实际上溜去地窖。我和罗恩掩护。”
计划定了。
但哈利心里不安。
金属片在口袋里，整夜发烫。
眼睛完全睁开了，盯着某个方向。
地下的方向。
黑暗中，他仿佛听到低语，不是来自金属片，而是来自城堡深处：
“下来……找我……”
挂坠盒在呼唤。
不是呼唤哈利。
是呼唤同类。
而哈利手中的金属片，在无声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