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大力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3601的沙发上,指尖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屏幕上正展开一张复杂的关系图谱。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眉头微蹙,时不时伸手推一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那是她研究复杂数据时的习惯性动作。
“所以,天宇舅舅第一次出现在公寓是周一上午十点十七分,当时张伟在煮泡面,他借了酱油。”她对着麦克风轻声念,语音转文字的光标在屏幕上跳动,“当天下午三点零二分,他帮美嘉姐修好了卡住的行李箱轮轴,用的是美工刀和一根回形针。”
笔记本旁摊着一本厚厚的活页本,每一页都贴满了便利贴,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字迹记录着细节:蓝色是时间点,红色是互动行为,黑色是人物反应。最显眼的一页上,“天宇”两个字被圈在中央,像个引力中心,无数线条从这里延伸出去,连接着公寓里的每个人。
“美嘉姐说‘这人看着冷,手还挺巧’,记为正面反馈。”大力边说边在图谱里给美嘉和天宇的连接线标上绿色箭头,代表积极互动。她忽然停顿,指尖点在“回形针”三个字上,抬头看向厨房方向——天宇正在那里帮胡一菲调试咖啡机,阳光勾勒出他侧影的轮廓,手臂线条随着动作起伏。
三天前确认亲属关系后,大力心里就埋下了一个疑问:这位远房舅舅看似寡言,却总能精准地出现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刻,他的人际互动模式像一套精密的算法,每一步都恰到好处。作为一个习惯用数据说话的人,她忍不住想拆解这套“算法”。
“周二下午五点十三分,子乔哥的游戏账号被盗,天宇舅舅用三十分钟帮他找回,期间敲了十七次键盘,喝了半杯冷水。”大力翻到活页本的下一页,声音带着研究者的专注,“子乔哥的反应是‘卧槽牛批’,属于强烈正面反馈。”她在图谱里添上这条记录,忽然发现指向天宇的绿色箭头已经密密麻麻,像一片生长的藤蔓。
餐桌旁,张伟正拿着手机给天宇看自己新写的“律师函模板”,天宇微微俯身听着,手指偶尔在纸上圈点修改。大力的目光落在天宇握笔的手上——他食指第二节有个浅浅的茧,那是长期握笔或使用精密工具留下的痕迹。这个细节被她迅速记在活页本边缘,用橙色笔标了个“?”。
“互动频率最高的是一菲姐。”大力滑动图谱,看着胡一菲与天宇的连接线,上面标满了“借投影仪”“讨论论文选题”“吐槽张伟”等记录,“平均每天三次互动,远超公寓平均值。”她调出统计图表,柱状图显示天宇与胡一菲的互动峰值出现在每晚八点后的“夜宵时间”,那时两人常凑在一起看法律案例解析。
活页本里夹着一张偷拍的照片,是昨晚她路过厨房时拍的:天宇站在灶台前热牛奶,胡一菲靠在门框上说话,两人影子在墙上挨在一起,像幅剪影画。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非语言互动:同步率78%”。
“奇怪的是吕子乔。”大力放大图谱里子乔与天宇的部分,线条稀疏得可怜,“他们只在周三早上因为抢厕所发生过一次冲突,子乔哥说‘你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天宇舅舅的回应是‘我从不按牌理出牌’。”她对着空气耸肩,“这算负面互动吗?好像更像某种……气场不合?”
正琢磨着,天宇拿着修好的咖啡机从厨房出来,胡一菲跟在后面,手里端着两杯拿铁,两人说着什么笑得很开心。大力迅速抓拍了一张,照片里天宇的嘴角难得扬起明显的弧度,胡一菲的手搭在他胳膊上,动作自然得像多年好友。
“新增互动:天宇舅舅调试咖啡机,一菲姐提供咖啡豆,伴随肢体接触。”大力快速记录,指尖在触控板上画出新的连接线,犹豫了一下,给这条线标上了黄色——介于普通互动和亲密互动之间的暧昧色。
活页本里还藏着些更细微的观察:天宇从不喝碳酸饮料,却总在冰箱里备着美嘉爱喝的可乐;他看财经新闻时会下意识抿嘴,这个表情在张伟说冷笑话时也出现过;他帮赵海棠修吉他时,手指在琴弦上的动作和他翻法律条文时一模一样,精准且稳定。
“这些细节碎片,就像未解码的数据包。”大力推了推眼镜,看着屏幕上逐渐成形的图谱,忽然有种预感——这套人际算法的核心,或许不是“如何与人相处”,而是“如何不动声色地照顾到每个人”。就像他修咖啡机时会特意多热一杯牛奶,知道美嘉习惯睡前喝;帮张伟改律师函时会把复杂条款改得通俗,因为知道他记不住专业术语。
天宇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往沙发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在她屏幕上的图谱停留半秒,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大力心里咯噔一下,像被戳穿秘密的小孩,连忙切换到空白文档。
“在忙什么?”天宇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杯温水,轻轻放在她面前,“看你对着电脑半天了。”
“没、没什么。”大力的耳朵有点发烫,飞快地合上笔记本,“就是整理点学习资料。”
天宇没追问,只是指了指她的活页本:“便利贴快掉了。”说完便转身去了阳台,背影融进午后的阳光里。
大力看着那杯温水,又低头看了看活页本边缘——果然有张便利贴松了角。她重新粘好,目光落在图谱中心的“天宇”二字上,忽然明白:有些数据永远记录不进图谱,比如他递水时指尖的温度,比如他看过来时眼里的笑意,比如他那些没说出口的在意。
“看来还得加个‘隐性关怀’模块。”她对着麦克风轻声说,在图谱旁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图标,“用黄色标注,代表那些说不出来,却能感觉到的东西。”
活页本的最后一页,渐渐被黄色便利贴填满:“帮美嘉捡过三次掉在沙发缝里的发圈”“提醒子乔收晾在阳台的衣服”“给张伟的律师函加了拼音标注”……每一条都微不足道,却像拼图的碎片,慢慢拼出一个比数据更温暖的轮廓。
大力合上笔记本,看着阳台上天宇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套“逻辑筹备”或许不必太较真。毕竟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从来都不是靠算法算出来的,就像此刻阳光落在他身上的样子,温暖得无法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