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轩收刀入鞘,铜镜中的光影缓缓消散。他没有再看那重叠的光,而是转身走向密室门口。南宫璃也站起身,将铜镜收回袖中,动作利落。
两人走出密室时,天已彻底黑透。风从回廊尽头吹来,卷起檐角一缕轻纱。她脚步微顿,抬手按了按发间松动的玉簪。
“刚才那个信号,不是我们的人。”她低声说。
“也不是敌人。”他接话,“是想让我们以为有人在盯着我们。”
她点头:“所以他们才会故意露个影子。真要动手,不会等到现在。”
他停下来看她:“那你现在信不信,我们身边有鬼?”
她没回答,只抬起手腕,轻轻摩挲袖口内侧的一枚暗扣。那是“影蛛”特工独有的联络机关,一旦按下,三里内的同伴就会收到警讯。
他们分头离去。他去军营,她回据点。
——
赫连轩抵达北营时,值守的亲卫正在换岗。火把在风中摇晃,照得人影来回摆动。他站在栅栏外看了一会儿,忽然叫住一个背影熟悉的士兵。
那人回头,是赵五,跟了他三年的老部下。
“你昨夜值的是哪一段?”
“回世子,是东哨第三轮,从戌时到子时。”
“可有异常?”
“无事。”
赫连轩盯着他看了几息,忽然问:“你靴底沾了泥,是从哪条路回来的?”
赵五回头看了看脚印,答:“走的是老槐树那边的小道,抄近。”
“那条路昨晚封了。”他声音没变,“我亲自下令,塌方未清,严禁通行。”
赵五脸色变了。
赫连轩没再问,只挥手让他退下。等那人走远,他才对身后暗处说了句:“盯紧他,查他今夜有没有再出门。”
影三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已经安排了。”
他站在原地没动。远处传来马匹踢踏声,像是有人在试骑新马。他忽然想起南宫璃说过的话——**计划不能只靠人守,得靠漏洞引蛇。**
他转身走向营帐,提笔写下一份调令:明日辰时,北线兵力向西移动五百步,建立临时哨塔。
写完后,他把命令交给副将:“立刻传下去,全军知晓。”
副将领命而去。
但他知道,真正会把消息送出去的,不是副将,而是那些藏在队伍里的耳朵。
——
南宫璃回到据点时,五名特工已陆续回报。
三人盯西院管事,暂无异动;两人查东庄粮册,发现昨日有两辆外来马车入库,登记簿上却无记录。
她听完汇报,只说了一句:“去把账本原件拿来。”
手下犹豫:“若被发现……”
“那就让他们发现。”她坐到桌前,“我要他们知道,我们在查。”
她说完,取出铜镜,开启“回溯”功能。时间拨回半个时辰前,镜面浮现出密室内的画面。
她快进至烛火熄灭前一刻,突然停住。
画面中,影七的营帐帘子掀开一条缝,一个人影走出来,身形瘦削,披着深色斗篷。那人低着头,走得很快,但在转角处,衣角被风吹起了一瞬。
她放大那一帧。
衣角内衬上,绣着一个极小的“风”字,用的是旧时赫家亲卫才懂的针法——逆针斜绣,三针成纹。
她关掉镜子,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三下。
这是暗号,通知影蛛组:目标疑似与风无痕有关,启动二级监察。
她刚收手,铜镜忽然震动了一下。
这不是预警,是远程联络信号。
镜面亮起,显示出一个移动的红点——那是她派去跟踪赵五的影蛛之一,此刻正停留在赫家旧敌府邸外。
她皱眉。赵五不该出现在那里。
她立刻打开沙盘,在上面画出一条追踪路线。果然,那人绕了大半圈,避开了所有明哨,直奔城西废弃药铺。
她在心里记下这个路径,又调出另一组数据:近七日出入该药铺的所有人员名单。
名单很长,但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名字——孙九,南宫家旁系庶子,十年前因盗卖家族情报被逐,后来销声匿迹。
而现在,这个名字出现在三次可疑交易记录里。
她合上册子,站起身。
“备马,我要进城。”
——
赫连轩在军营待到深夜。
他让人把北线布防图挂在墙上,又故意在议事桌上留了一份手写草稿。做完这些,他便回房歇息,房门未锁。
半夜,一道黑影溜进军帐。
那人直奔桌案,翻找片刻,抽出那张草稿,借着月光快速抄录。写完后,他将纸塞进靴筒,正要离开,却被门外一声咳嗽惊住。
他僵在原地。
门外那人只是路过,并未进来。
黑影松了口气,迅速撤离。
但没人看见,屋顶瓦片微微一动,一只巴掌大的木蜘蛛缓缓爬起,顺着屋檐滑下,钻进了墙角的暗格。
那是南宫璃给他的“影蛛”机关,能记录进入房间的所有动作。
——
第二天清晨,南宫璃带着两名特工潜入赫家东庄。
她们扮作送菜的仆妇,混进厨房后院。账本藏在米仓夹层,取出来时还带着霉味。
她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一行墨迹未干的记录:
【三月十七,外来车两辆,载粮八百石,入库丙字库。签收人:赵五。】
她冷笑:“好大的胆子,敢用我的人当运货工。”
她让手下拍照留存,原样放回。
出来时,她在门口碰到了一个扫地的老仆。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一闪。
她没停步,但右手悄悄按下了袖中机关。
——
与此同时,赫连轩收到了影三的密报:
赵五昨夜确实去了敌府,带回一张密信,现藏于靴底内衬。
另,北线假布防消息传出不到两个时辰,已有信使出城,方向西北。
他看完,把纸条揉成团,扔进火盆。
火焰腾起的瞬间,他听见外面传来急促马蹄声。
亲卫冲进来:“世子,城外三十里发现可疑骑兵集结!人数约两千,打着无旗。”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远处山脊线上,隐约有烟尘升起。
他低声说:“他们提前动手了。”
这时,南宫璃的铜镜再次震动。
镜面浮现一行字:【信使腰间佩剑,刻有‘风’字,与旧部标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