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轩站在密室中央,手中那点蓝线残渣已被他用布包好,放在案角。他没有再看它,而是抬眼望向南宫璃。
她正将一面铜镜轻轻摆上沙盘边缘,手指在镜面划过,一道光影浮现,映出几条交错的路线。那是从驿站到边境商道的全部节点,红点标记着传言扩散的位置,蓝线则是赫家商队的行进轨迹。
“你看这里。”她指向其中一处交汇地,“三次传言爆发,都发生在商队停驻后的两个时辰内。传讯粉出现的时间,比消息传播早半个时辰。”
赫连轩走近,俯身细看:“有人在等商队抵达,然后动手脚。”
“不是动手脚。”她摇头,“是借机掩护真正的联络。他们需要一个混乱的时机,让暗号混在流言里传出去。”
他盯着那张图,忽然道:“风无痕一脉当年被逐,靠什么活到现在?”
“不是靠投靠敌国,就是靠走私养兵。”她收回镜子,语气平静,“我查过南宫家旧账,十年前有批军械申报损耗,实际去向不明。而那段时间,赫家边关接连失守。”
他眼神一沉:“你是说,他们早就勾结起来了?”
“不是所有人。”她看着他,“但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忠于赫家。”
——
议事厅的灯火早已熄灭,但军营那边还亮着灯。
赫连轩带着亲卫赶到时,几名将领已在等候。他没有寒暄,直接下令:“从今日起,所有外出任务改为双人同行,文书加盖双印,口令每日更换两次。”
一名副将皱眉:“世子,这太严了,将士们会觉着……不自在。”
“不自在总比死得不明不白强。”南宫璃从后方走来,手中拿着一叠名册,“你们知道陈七是怎么死的吗?他被人用一句话骗进了废庙,然后烧成了灰。凶手没动刀,只用了三个字:‘风归来’。”
众人默然。
她将名册分发下去:“这是暗影阁整理的可疑名单,包括近三个月内接触过传讯粉的人、曾与赫连风有过私下会面的仆从、以及南宫家旁系中突然增购药材的分支。”
“你让我们查这些?”另一名统领忍不住问,“这不是在逼我们自相残杀?”
“我不是让你们杀人。”她站到沙盘前,“我是让你们盯人。谁多走了哪条路,谁夜里见了不该见的人,谁手里多了不该有的东西——记下来,报上来。”
赫连轩接话:“我会安排亲信轮值守夜,同时调回三支边防小队,作为机动应援力量。”
“那你不怕朝堂问责?”有人低声问。
“怕。”他看着对方,“但我更怕等我拿到证据时,已经没人能替我开口了。”
——
天刚亮,南宫璃就去了暗影阁设在城外的据点。
五名特工已列队等候。她没多说,只拿出那面铜镜,在晨光下轻轻一转。镜面泛起微光,映出一张地图。
“你们三个,去盯住南宫家西院那几位老管事。特别是姓赵的,他昨夜收了一包药,说是治咳,但我认得那味香料——是用来压住火药味的。”
三人领命而去。
她又看向另外两人:“你们潜入赫家东庄,查最近入库的粮食记录。如果有外来车辆进出却无登记,立刻回报。”
“若遇危险呢?”一人问。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牌,递过去:“看到这个,就说明我在远程调度。若铜牌发热,代表敌人靠近,立即撤离。”
那人接过,低头看了看:“上面刻了个‘璃’字。”
“对。”她嘴角微扬,“要是谁敢动你们,我就让他知道,得罪南宫家特工是什么下场。”
——
赫连轩回到府中,直奔禁阁方向。
守卫拦住他:“世子,无令不得入。”
“我知道规矩。”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符,“这是家主临终前给我的应急令牌,允许我在危急时查阅原始卷宗。”
守卫犹豫片刻,最终让开。
他走进阁内,翻出赫家族谱的初版抄本。纸页泛黄,字迹模糊,但他还是找到了那一行被墨涂改过的名字——“赫连风远,因逆谋削籍,流放北境”。
旁边一行小字写着:“其子隐于民间,赐名无痕。”
他盯着那名字看了许久,才合上书卷。
走出禁阁时,他发现南宫璃站在回廊尽头。
“你拿到了?”她问。
“拿到了。”他点头,“风无痕不是外人,是赫家自己人。而且……他的血脉一直没断。”
她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还记得昨晚我说的那块蓝线织物吗?”
“记得。”
“我让炼药师重新验了。”她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那不是普通布料,是赫家旧时亲卫穿的内衬。只有三代以上的老兵才知道怎么织。”
他眼神一凛:“你是说,叛徒就在我们身边?”
“不止一个。”她轻声说,“而且他们知道我们会查族谱,所以提前烧了部分记录。但这点灰渣救了我们——它来自一本被烧毁的账册,里面记着每月送往北境的粮饷数目。”
“多少?”
“足够养一支三千人的私兵。”她看着他,“藏在雪山背面,没人看得见。”
他握紧拳头:“那就让他们看看,是谁真的看不见。”
——
傍晚,密室再次点亮。
南宫璃将铜镜置于案上,开启“镜影映射”功能。镜面浮现出几个移动的光点,分别代表正在执行任务的特工。
她设置了预警机制:一旦某个光点停止移动超过一刻钟,镜面就会自动震动。
赫连轩坐在对面,正在写一封密信。写完后,他将信封好,交给亲卫:“送去校场,务必亲手交到李参将手上。”
亲卫领命离去。
南宫璃忽然抬头:“等等。”
“怎么了?”
她盯着镜面,其中一个光点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信号中断。
“刚才那个点,是不是偏了位置?”
赫连轩起身走到她身旁:“正常情况下不会。除非有人干扰了传递路径。”
“或者……”她声音低了下来,“有人在模仿我们的信号。”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她伸手调整镜面角度,试图重新锁定信号源。就在她指尖触碰到镜缘的瞬间,镜中光影一闪,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人站在雪地中,背后是高山,手中举着一块与她一模一样的铜镜。
她笑了:“看来,有人也想加入这场棋局。”
赫连轩看着镜中景象,缓缓抽出腰间佩刀。
刀刃映着灯光,照在镜面上,两道光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