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被他夸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宝玉兄谬赞了,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哪里当得起这样的夸赞。”
“当得起,当得起!”宝玉拉着秦钟的手,热情得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我一见到鲸卿兄,就觉得亲切得很!仿佛上辈子就认识了一般!恨只恨,今日才得相见!”
秦钟本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哪里经得住宝玉这般热情似火的攻势。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宝玉兄”虽然言行有些怪异,但人却长得漂亮,说话又好听,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感。
两人就在梅花树下攀谈起来。
宝玉问秦钟读些什么书,秦钟便说了几本。
宝玉一听,大摇其头,说那些考取功名的书最是无趣,真正的好书,是《西厢记》、《牡丹亭》之流。
秦钟听得目瞪口呆,他从小被父亲管教,只知道四书五经是正道,哪里听过这些“淫词艳曲”。
宝玉见他这副模样,更是得意,拉着他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本手抄的话本,献宝似的递给他:“鲸卿兄,你看看这个,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秦钟好奇地接过来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三个字——《会真记》。
他刚翻开一页,脸就“唰”地一下红透了。
宝玉看着他羞窘的模样,心里更是喜欢,凑到他耳边,低声讲着书里的故事。
两人脑袋凑着脑袋,肩膀挨着肩膀,说不出的亲密。
就在他们相谈甚欢之时,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是一名玄龙卫。
他的任务,是暗中保护秦钟。
这是王爷的命令。
这名玄龙卫看着腻在一起的贾宝玉和秦钟,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他不懂这些公子哥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但他知道,贾宝玉的这个反应,对王爷的计划来说,绝对是件好事。
他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像一片叶子融入了林中。
宝玉和秦钟丝毫没有察觉。
他们交换了信物,约定了日后在城里相见的地点,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宝玉回到铁槛寺,脸上还带着痴痴的笑容,仿佛魂儿都跟着秦钟飞走了。
贾琏已经办完了事,见他这副丢了魂的样子,皱眉骂道:
“你又发什么疯?哭丧着脸出去,笑着脸回来,见了鬼了?”
“琏二哥,你不懂。”宝玉摇着头,一脸的神秘和幸福,“我今日,是见到神仙哥哥了。”
贾琏懒得理他,催促着下人启程回府。
马车再次颠簸起来,宝玉却一点也不觉得烦闷了。
他靠在车窗边,手里攥着秦钟送他的一块旧手帕,心里一遍遍地回想着秦钟的模样,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他不知道,他今日的这场“偶遇”,将会在京城掀起怎样的波澜。
更不知道,他和他那“神仙哥哥”的每一次相见,都将被一双双眼睛,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送到那个他最害怕的人的案头。
......
夜色如墨。
燕王府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李修靠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
这几日,京城里风声鹤唳。
三司会审的大牢里,日日都能听到贾赦杀猪般的惨嚎。
贾赦哪里受得了刑部的大刑,没用上几招,就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关于“通敌”的核心罪证,还没查清,但光凭贾赦招出来的那些强占民财、草菅人命的烂事,就足够贾家喝一壶的了。
朝堂上,那些平日里和贾家交好的官员,如今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生怕被牵连进去。
贾家,已经成了一座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孤岛。
这一切,都在李修的预料之中。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地收紧绳索,让他们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中,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王爷。”
徐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李修淡淡地应了一声。
徐茂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刚刚送到的密报。
“王爷,铁槛寺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徐茂将密报呈上。
李修接过,展开一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有点意思。”
他把密报随手扔在桌上,看向徐茂:“你也看看。”
徐茂拿起密报,一目十行地看完,脸上也露出了然的神色。
密报上详细记录了贾宝玉和秦钟在水月寺相遇的全过程,从两人的对话,到交换信物,甚至连贾宝玉那副痴迷的样子,都描绘得惟妙惟肖。
“这个贾宝玉……”徐茂放下密报,摇了摇头,“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家族都快要完蛋了,他还有心思搞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这不正好吗?”李修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他越是这样,对我们就越有用。”
李修心里跟明镜似的。
贾宝玉这个家伙,就是个被宠坏的巨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偏偏,他又是贾母和王夫人的命根子。
拿捏住了他,就等于拿捏住了荣国府最后的两个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