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这是私债。她王熙凤欠我李修的钱。这让她在府里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就矮了一头,说话没了底气。”
“其次,月息三分,这个利钱,荣国府那帮只知道花钱的废物,根本还不起。到时候,利滚利,这笔债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压垮她。”
“最重要的一点,”李修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
“这张借据,就是套在她脖子上的一根绳子。只要本王愿意,随时可以收紧。本王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让她去查府里的烂账,她就得去查。”
徐茂听得心头发寒,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他这才彻底明白,王爷这一步棋,到底有多深,有多毒。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谋算了,这是在玩弄人心!
王爷这是要让王熙凤,亲手埋葬她自己拼死守护的那个家。
“高,实在是高!”徐茂由衷地赞叹道,“王爷此计,釜底抽薪,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让贾府自取灭亡。属下佩服!”
李修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亲卫的通报:“王爷,贾琏求见。”
“让他进来。”
很快,贾琏就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双手捧着那张刚刚签好的借据,恭恭敬敬地递了上来。
“王爷,这是我们二奶奶亲笔写的借据,您过目。”
李修接过借据,目光落在王熙凤那三个清丽又带着几分锋芒的字迹上,以及那个鲜红的指印上。
“很好。”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鱼儿,已经咬钩了。”
他心里暗道。
“贾琏,这事你办得不错。”李修难得地夸了他一句,然后对典韦说道,“典韦,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赏给琏二爷,就当是他的辛苦费了。”
贾琏一听有赏钱,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跪下磕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五百两银子,够他出去快活好一阵子了。
他觉得这趟差事,真是没白跑。
打发走了感恩戴德的贾琏,李修拿着那张借据,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对门外吩咐道:“去,把探春叫来。”
没过多久,身着一袭淡紫色衣裙的探春,便款款走进了书房。
她身形高挑,气质沉静,经过在王府这段时间的历练,脸上早已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多了几分当家主母的从容和气度。
“王爷,您找我?”探春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清脆悦耳。
李修看着她,心里很是满意。他截胡的这些金钗里,探春或许不是最美的,但绝对是最有大局观,也最让他省心的一个。
“嗯。”李修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借据随手递了过去。
探春有些疑惑地走上前,接过了那张纸。
探春接过那张宣纸,入手只觉得质地极好,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墨香。
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了纸上。
当她看清上面的内容时,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精明的杏眼,猛地睁大了。
“借据……”
“借款人:王熙凤。”
“借款金额:白银五万两整。”
“月息:三分。”
……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轻轻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当然认得王熙凤的字迹,也认得那个属于二嫂子的画押。
探春的脑子有些发懵,一时间,无数纷乱的念头涌上心头。
五万两?荣国府竟然已经到了需要向外借五万两银子来办寿宴的地步了吗?
那个曾经在她眼中富贵泼天的家,竟然已经空虚到了这个地步?
还有这利钱,月息三分……这简直是……
她拿着借据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
想起了当初,自己被当成一件货物,用一顶小轿,就要被送去千里之外的鞑子王庭和亲。
那个时候,王夫人和王熙凤,不就是这样冷漠地看着吗?
她们心里,或许还在庆幸,送走的是她这个庶出的女儿,而不是她们珍视的宝玉。
如今,风水轮流转。
凤辣子今天。竟然需要签下这样一份近乎于卖身的借据,来向自己如今的夫君,这个被她们贾府视为煞星的男人借钱。
一丝快意,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升起。
但很快,这丝快意就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一种混杂着怜悯、感慨和后怕的情绪。
她虽然怨恨王夫人,但对王熙凤,她的感情却很复杂。
她承认王熙凤的精明和能干,也知道这些年,若不是王熙凤在里面撑着,贾府这艘破船,只怕早就沉了。
她能想象得到,王熙凤在签下这张借据时,是何等的屈辱和绝望。
一个心高气傲、从不肯向人低头的女人,却不得不为了家族,向自己最瞧不起、最畏惧的敌人低下高贵的头颅。
这份心境,探春感同身受。
因为当初的她,在和亲的路上,在李修的马车里,也曾经历过同样的绝望和挣扎。
只不过,她比王熙凤幸运。
她赌赢了。
她从一个即将被牺牲的庶女,一跃成为了燕王府的宠妾,有了权势,有了尊严,有了可以自己掌控的未来。
而王熙凤,却从云端跌落,掉进了李修为她精心准备的陷阱里,成了任人拿捏的棋子。
想到这里,探春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正负手站在窗边的男人。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明明只是安静地站着,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的手段,总是这样润物细无声,却又招招致命。
对付贾府,他先是截胡了自己,断了贾府与南安郡王府的联姻之路;然后是强纳宝钗,打了王夫人的脸,又让薛家彻底倒向他;接着是收拾贾宝玉,让荣国府大出血;现在,他又用一张借据,套住了荣国府的钱袋子王熙凤……
一步一步,环环相扣。
探春更加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也更加坚定了要紧紧跟随这个男人的决心。
“在想什么?”
李修不知何时转过身来,走到了她的面前,低沉的声音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探春心里一惊,连忙收敛心神,将借据双手奉上,低声道:“回王爷,妾身在想,这借据该收到哪里才最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