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从我鼻腔滑落，砸在宋君婉手背上。
她没动，只是手指收紧，掌心贴住我左肩的穴位。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很烫，不像她平时的样子。
杜凌菲站在我右侧，右手按在我胸口，指尖发白。她嘴唇微动，念着什么口诀，我没有听清。风卷着远处毒云的气息吹来，带着一股闷热，像要下雨前的压抑。
我的意识还在那片废墟里。
地面裂开，天空灰白，四周漂浮的碎片正在一块块消失。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力气，我跪在地上，呼吸沉重。耳边响起声音，是白小纯残魂的冷笑。
“你已经撑不住了。”
他站在对面，身影比之前淡了一些，但眼神更狠。我知道他在等，等我彻底松懈的那一刻，就会扑上来，把我最后一点意识碾碎。
可就在这时，识海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波动。
不是攻击，也不是幻象。
是一股温热混着寒意的力量，顺着某条看不见的线钻了进来。它很细，像一根针，却扎得我神魂一震。
我猛地抬头。
那感觉太熟悉了。
左边是灼烧般的血气，右边是刺骨的寒流。两种完全不同的灵力，在我识海中交汇，形成一道屏障，挡在了我和残魂之间。
“是你……们？”
我没敢相信。
可这股力量不会错。
宋君婉的血种曾与我共鸣过一次，那时她在血溪宗外拦下追兵，用自身精血替我稳住经脉。那种滚烫的、近乎燃烧的感觉，和现在一模一样。
而另一股寒流，清冽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制力，只能是杜凌菲的玄霜之力。
她们竟然能进来？
残魂也察觉到了异样。他脸色一变，怒吼出声：“谁让你们插手的！这是我的事！”
他冲向我，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那道由两股灵力交织成的屏障猛然亮起。一声脆响，像是冰面炸裂，他被弹了回去。
我喘了口气，身体还是动不了，但意识清楚了些。
“别怕，我在。”
一个声音响起，轻得像是风吹过耳畔。
是宋君婉。
不是真人在说话，而是她的灵力带着她的意念，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接落在我心里。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接上：“你不是一个人。”
杜凌菲。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可这次没有嘲讽，也没有质疑。只有两个字：**你在**。
我笑了下，嘴角扯出一丝痛感。嘴里有血腥味，但我顾不上这些。
“原来你们真的……没放弃我。”
话刚说完，残魂又扑了上来。这一次他不再单独进攻，而是双手张开，引动四周残存的镜片碎片，化作无数光刃朝屏障猛攻。
每一次撞击，我都觉得脑袋像被锤子敲了一下。视线模糊，耳朵嗡鸣。
可那道屏障没有破。
左边的温热越来越强，我甚至能感觉到宋君婉的手在抖，但她没有收力。她的血正在顺着某种联系不断涌入，哪怕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右边的寒流则更加凝实。杜凌菲把冰晶剑阵压缩到了极致，每一丝灵力都精准地送入通道，没有半点浪费。
她们在拼命。
为我。
我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直视那个疯狂冲击屏障的身影。
“有你们在，”我开口，声音嘶哑，“我不会输。”
残魂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你凭什么？”他吼道，“你不过是个外来者！没有我，你连修炼的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你说得对。”我慢慢站直，“没有你，我确实不会练功，也不会活到现在。可正因为有了你留下的命，我才走到今天。”
我抬起手，指向他。
“但我不会再逃了。我不想再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我不想再有人为了护我而受伤。”
“所以这一战，我不为永恒，不为成仙。”
“我只为守住现在。”
残魂怒吼，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撞向屏障。
轰！
整个空间剧烈震荡。
裂缝在扩大，灰白的天幕开始崩塌。我能感觉到连接外界的那条线在颤抖，随时可能断掉。
宋君婉那边传来一声闷哼。
她的血流得太多了。
杜凌菲的灵力也开始不稳定，寒流变得断续。
我知道她们快到极限了。
可我也不能退。
我伸手抓住那道屏障，把自己的灵力压上去。红莲刃虽不在身边，但它与我血脉相连，我能感受到它的回应——遥远，却坚定。
三股力量终于汇在一起。
残魂的冲击被硬生生挡住。
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身形开始溃散。那些碎片镜子彻底碎成粉末，随风飘走。
“你们赢不了……这只是开始……”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我还会回来……这具身体……终究是我的……”
话没说完，人影就消失了。
废墟安静下来。
我没有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我知道自己还悬在现实与虚幻之间，只要一松劲，可能就会重新掉进更深的黑暗里。
可就在这时，那条连接外界的线突然传来一阵拉力。
像是有人在另一头拽我。
我本能地顺着那股力道往前迈了一步。
脚下的地面塌陷，头顶的天空裂开一道口子。光从外面照进来，刺眼，却真实。
我睁不开眼，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
一步。
两步。
三步。
然后——
我听见了心跳。
不是我的。
是两个人的。
靠得很近，节奏不同，却在同一片空间里跳动。一个急促，一个沉稳，都在为同一个目标用力。
我知道是谁。
我没有睁开眼睛，但嘴角动了动。
风还在吹，毒云仍在远处翻涌。
我的身体依旧悬浮在半空，左臂被宋君婉紧紧抱住，右肩由杜凌菲支撑着。她们都没有松手，哪怕我已经不再抽搐，哪怕我的呼吸渐渐平稳。
杜凌菲低声说：“他回来了。”
宋君婉没说话，只是把脸贴了一下我的肩膀。
她的额头很凉。
我感觉到有液体滴在我的衣服上，湿了一小片。
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杜凌菲抬起手，擦了下眼角。她的动作很快，像是怕被人看见。
“别浪费灵力了。”她说，“毒云还没散。”
宋君婉点头，收回血线。她脸色苍白，手指微微发抖，但还是稳住了身形。
两人继续维持着扶持的姿态，没有放下我。
我知道她们在等我醒来。
可我还不能动。
不是不能，是不敢。
刚才那一战耗得太狠，神魂像是被撕开又缝上，每动一下都疼。而且我怕，怕一睁眼，发现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怕她们其实早就放弃了我。
怕我又变成一个人。
所以我就这么挂着，闭着眼，听着她们的呼吸，感受她们的温度，一点点把力气攒回来。
远处，毒云中的青紫色电光又闪了一下。
比之前更亮。
风向变了。
原本停滞的空气开始流动，带着一股腥气卷向我们。
杜凌菲最先察觉。
她抬头看天，眉头皱紧：“不对劲。”
宋君婉也抬起了头。她的骨伞不知何时已展开一半，伞面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危险。
“它在动。”她说。
“不是动。”杜凌菲盯着那片乌云，“是在找目标。”
我心头一紧。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听见宋君婉低声道：
“它盯上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