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佳僵了僵:“我……我来找我闺女。”
沈若棠:“她肚子沉,不适合乱跑。你要找她,来家里。”
李明佳嘴张了张:“我……只是想说点娘家的话。”
沈若棠:“娘家话你非要把她喊到老街口?
这地方人多嘴碎,你想让她被谁听见?你想让她难看?”
李明佳立刻慌:“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若棠:“那你什么意思?说。”
李明佳眼神四处飘:“我……我就是怕她在你那边委屈……”
沈若棠:“委屈?那你怎么不当着她面说?”
李明佳:“我怕她不敢说实话……”
沈若棠直接接:“你怕她在沈家过得太舒服,不肯回你那边。”
李明佳脸色瞬间僵住。
两个跟来的邻妇互看一眼,心里都知道——
被说中了。
沈若棠:“你今天叫她出来,是不是准备哭给她看?
说沈家压她?说你可怜?
再顺便说一句,孩子生了要抱回去‘养几天’?”
李明佳像被扒光心思一样,整个人呆住:“我……我哪有……”
沈若棠:“你没有?
你连见面地点选在老街口,都能被我猜个八九成。”
李明佳终于崩:“我是她娘!!我不能关心她?!”
沈若棠冷冷:“娘不是这样关心的。
你这是想着法把她往娘家拉,好让孩子一出生先沾你们娘家的床脚。”
李明佳气得嘴抖:“你别污蔑我!!”
沈若棠:“你若不是这样想,你今天选在沈家门口叫她,
你今天敲门叫她,
你今天自己来找她。
你偏偏选了个她容易心软、容易被围观、容易被带节奏的地方。”
沈若棠一步步逼近:“你就是想让她难做。不是吗?”
李明佳被问到彻底没招,只能往后退:“我……我就是想让她回家住几天!”
沈若棠:“住几天?你家连冬天的煤都不够烧,你让她住哪?住凉炕?”
两个邻妇一听,全都忍不住倒吸口气。
李明佳恼羞成怒:“沈嫂子你说话太伤人!”
沈若棠:“我说的是事实。
你家给不了她好日子,却想让她在你那装可怜,再拿着可怜来压我们沈家,这路子太臭。”
李明佳差点哭出声:“你为什么总把我们娘家当坏人!”
沈若棠的语气不高,但直戳人心肺:“我不是把你们当坏人,是你们自己一直干坏事。
你们要真疼她,昨天就不会让人去卖假药来我们家试探。
你们要真疼她,今天就不会把她叫来老街口这种乱地方。”
李明佳彻底懵了:“假药……不是我们干的……”
沈若棠:“是不是,你心里清楚。我不需要你承认。”
沈若棠侧身,看她一眼:“你现在回家告诉你那些亲戚——
秀妍怀孕期间,不许再让她跑,不许再乱说乱挑,不许再伸手来沈家讨论什么‘孩子归属’。
要是再有一次——
你娘家这辈子都别想好意思抬头。”
李明佳腿一软:“沈嫂子,你……你这是断我们娘家的路啊……”
沈若棠轻笑:“你们要是能清清白白关心她,我能给你们铺十条路。
可你们每次来,不是要钱就是挑拨,是来害她的,我当然要断。”
她说完,直接转身要走。
秀妍二姨心里发麻:“沈嫂子……那秀妍她……”
沈若棠回头:“秀妍是沈家的人。她好不好,由我们说。”
她丢下这句话,
迈步离开老街口。
李明佳站在原地,腿都软得抬不起来。
她身后的两个邻妇忍不住嘀咕:“这沈嫂子是真能看穿人心。”
另一个补一句:“贺家这是遇上硬茬了。”
……
宋之叙站在堂屋里,脸色难看得像吞了把生豆子。
沈若棠换完水出来,看他那副样子,立刻问:“谁惹你了,说。”
宋之叙憋着:“妈……厂里让您明天去一趟。”
沈若棠:“厂里找我?我又没在那领工资。”
宋之叙把上衣扯开一点,坐下又站起,坐下又站起:“他们说是‘家属沟通’,让我明天带您到厂部那边。”
沈若棠冷笑:“家属沟通?用这个词找人,八成没啥好话。”
宋之叙:“我问他们要干啥,他们一个个像吞石头一样不开口。马三那孙子还看着我笑,说什么‘家属来一次,厂里就亮一次’,您听听这话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沈若棠:“他那脑子,连句整话都说不明白,还敢拿大话吓你?”
宋之叙:“妈不是我说,我心里堵得慌。我明明按规矩干活,偏偏初审名单被压在最后,今天他们又说要请家属。我就是觉得,这帮人是冲我们家来的。”
沈若棠擦擦手:“他们想干啥?”
宋之叙:“我猜……他们想借明面‘谈话’,暗地里给我扣一顶东西。”
沈若棠:“扣啥?”
宋之叙:“说我心不定,说我家里闹,说我带不动班,说我不稳,说我家属惹事。”
沈若棠眉心动了一下:“家属惹事?我怎么惹事了?”
宋之叙坐下:“妈,这事不是您惹没惹事,是他们想把锅扣下来。
他们就是看我这段时间被贺家折腾,怕我心乱,怕我上去以后不听话,所以才想扣一顶‘家属影响工作’的帽子。
这帽子扣上,不管我工作再好,都有理由压我。”
沈若棠:“你按规矩干活,他们敢乱扣?”
宋之叙苦笑:“妈,厂里这种破地方,一句‘影响工作’,就是借口。
你明天要是真去了,他们八成会说些难听的,然后逼我表态,看我到底倒向谁。”
沈若棠抬眼:“倒向谁?我问你一句,你要倒向谁?”
宋之叙沉默了半天:“我谁也不想倒,我就想按我该走的路走。”
沈若棠拍拍他后背:“那你按你自己的路走,我在。”
宋之叙却摇头:“妈您别这么说,您要是真被他们挤兑,我才撑不住。
厂里那些人嘴比针细,他们要是当着大家说您什么……我肯定受不了。”
沈若棠反问他:“他们敢?”
宋之叙张口想说“敢”,又像被人掐住,最后换个说法:“他们想。
要不是怕您当场怼回去,估计已经干出来了。”
沈若棠“呵”了一声:“他们要真敢当我面嚼舌头,我倒想看看谁先脸上挂不住。”
宋之叙虽然被她这话震着,但心里还是没底:“妈,我真怕明天是他们给您挖的坑。”
沈若棠直接说:“明天我去。你领我进去,不许慌。”
宋之叙:“妈……他们要是故意找您谈话,您别上他们套。”
沈若棠:“放心,他们要真想挖坑,那说明他们更怕掉下去。”
宋之叙抬头:“什么意思?”
沈若棠:“哪有真赢家属的?只要他们敢叫我过去,就说明他们心里虚。”
宋之叙愣了:“虚?他们虚啥?”
沈若棠:“虚你那份初审名单本来就该在前面。虚他们想压你但压不服。虚他们怕你升上去之后翻旧账。
虚你背后有我,心里不踏实。”
宋之叙盯着她:“妈……您真觉得我那初审位置是他们压的?”
沈若棠:“你问我?你问你自己,平时谁最怕你升?谁最烦你干活干得比他们好?谁最不希望你站稳脚跟?”
宋之叙想都不用想:“马三他们那帮人。”
沈若棠:“行,那明天我们就看看到底怕不怕。”
宋之叙吸口气:“妈您是真想去啊?”
沈若棠:“不去更让人笑话。你初审被压、他们立刻叫家属,说白了,就是想把你按住。
我若不去,就是默认你没底气。
我去了,他们才知道咱沈家不是你一个。”
宋之叙心里一震:“妈,我怕您吃亏。”
沈若棠:“我吃什么亏?这厂子里谁敢跟我谈亏?”
宋之叙想笑又笑不出来:“妈……说实话,您去,我心里倒是踏实。”
沈若棠伸手拍他:“这事解决了,你的正经事才开始。”
宋之叙狐疑:“正经事?”
沈若棠点头:“你要升岗位,你靠谁?”
宋之叙想都不想:“靠我自己干。”
沈若棠:“不光靠干,还得靠看。
看谁心里不服你、看谁动你身边的人、看谁今晚睡不着觉。”
宋之叙皱眉:“妈,我不喜欢这种算。”
沈若棠语气淡得像在说柴米油盐:“你不喜欢算,别人可爱算你。”
宋之叙喉咙动了一下。
沈若棠补一句:“你只要把你该做的都做了,其余的我来。”
宋之叙那一瞬间胸口像被顶了下,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个急匆匆的影子——
大姐宋之瑶跑进来:“小妈!厂里的人刚从巷口走过去,听说明天还得不止您一个家属去,他们要搞什么‘家属见面’,怕不止冲叙哥来的!”
沈若棠挑眉:“哦?他们还想搞大点?”
宋之瑶喘着气:“邻居说……好像当着家属的面谈几个职工的‘工作表现’,说什么‘最近厂里有几个人心不稳’。
我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不稳不稳,不稳还不就冲叙哥来的?”
宋之叙一听脸都紫了:“妈我明天不去!我不上这个套!”
沈若棠反问:“你不去,他们骂谁?你不去,他们怎么挑你毛病?”
宋之叙:“我不去,他们就没机会说我。”
沈若棠:“你不去,他们会说你‘态度不端正’。
你去了,他们敢当你面胡说八道?”
宋之叙被噎住。
沈若棠站起身:“明天你去,我跟着。
他们想让家属来,那我就让他们知道,找家属的事——不是你们能吃得下的。”
宋之叙深吸一口气:“妈……明天万一他们当着全厂家属说您什么难听的——”
沈若棠把簸箕往墙边一靠:“谁敢说我一句,我就当场问他一句他不敢回答的问题。”
宋之叙瞪大眼:“啥问题?”
沈若棠:“问他——‘你是不是心虚?’
一个心不虚的,哪敢叫家属?”
宋之叙看她那架势,
突然觉得——
自己这次可能不是被逼着上刑场,
是带着他妈去砸场子。
沈若棠抖抖围裙:“叙子,你明天别怂,你怂他们才敢骑你。
你要是敢抬头,我让他们再不敢吭声。”
宋之叙喉头滚了滚:“妈……那我明天真跟您去。”
沈若棠:“好,咱母子俩一起让厂里长长见识。”
……
第二天一大早,
沈若棠换好衣裳,没选花哨,也没特意收拾,
就像平时赶集一样利落。
宋之叙走在她旁边,
脚步确实稳,但胸口还是堵得难受。
“妈,要不我一个人去吧,您在家看着秀妍。”
沈若棠看他一眼:“你这气象,去了让人骑脖子上?”
宋之叙挠挠额头:“我怕他们借机说您。”
沈若棠:“我不是豆腐,我也不是纸,你怕啥?”
宋之叙哑。
他就是怕她去了被人欺负。
可他妈走路那一股劲,
像谁要敢在前面拦她,
她能把人按墙上怼。
这劲一冒,他忽然心里就不慌了。
——
厂部的会议室在二楼,
一楼走廊一拐进,人就往这边看。
有人压着嗓子说:“沈家的来了。”
也有人哼声:“看她能横到哪天。”
还有人小声嘀咕:“估计等会儿得丢人。”
但更多的人不敢说话,只敢八目四望。
马三躲在角落,
跟旁边的人嘀咕:“来了来了,这下看热闹了。”
旁边那人轻推他一下:“别太早笑,小心翻车。”
马三嗤一声:“翻什么车,她一个老婆子,有什么翻的?”
楼梯口处响起脚步声——
不急、不拖,
完全不是“受审者”的样子。
沈若棠一上楼,
整个楼梯口安静得怪。
有人低头避目光,
有人愣着,
有人咽了口唾沫。
她不像来求情的家属,
更像来查账的。
宋之叙跟在她后面,
肩膀都不自觉挺直了。
会议室门口站着两个小干部,
一个年轻,一个老油条。
年轻那个一看到沈若棠,
先是一愣,
接着挤出个笑:“您是……家属?”
沈若棠淡淡看他:“你看不出来?”
年轻干部被怼得脸上笑都僵了:“您、您请里边坐。”
老油条上来补一句:“这屋子比较挤,家属请坐前排。”
意思很明显——
要让她坐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样“一会儿好管理”。
沈若棠没有犹豫,
直接走进去,
挑了最中间的前排。
她坐下的那一瞬,
整个会议室像被推开一道风。
马三他们那桌立刻有人小声说:“她坐那么前,是怕看不到被训?”
有人接:“得被主任说得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