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归墟第五层，“血战荒原”。
这里的大地是凝固的暗红色，仿佛被亿万生灵的鲜血浸透。天空低垂，乌云中不时划过猩红闪电，每一次照亮天地，都能看到地面散落着无数的断矛、残甲、枯骨。风在这里是有声音的——是刀剑碰撞的余响，是战马嘶鸣的回声，是垂死者的最后喘息。
叶凡踏足这片土地时，体内的战仙道种立刻开始剧烈震颤。
那不是恐惧，而是……共鸣。
血色战纹自动浮现在他眉心，散发出灼热的气息。前方百里处，一座完全由白骨垒砌的巨门凭空浮现。门高千丈，门楣上悬挂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巨大心脏——那是“战仙之心”，即便主人已陨落三万年，依然保持着战斗的本能韵律。
门，开了。
没有邀请，没有提示，只有一股磅礴到令人窒息的战意从门内涌出，如同无形的潮水，冲刷着每一个试图进入者的意志。
叶凡看到，荒原各处，有十几道身影也在向骨门靠近。
最显眼的是三个人:
东面，一个背负七柄古剑的白衣青年踏剑而来。他每一步落下，脚下就绽开一朵剑气莲花，所过之处，连凝固的血土都被切割出深深沟壑。天剑圣地，剑痴“风无痕”——元婴初期，天骄榜第二，据说为求剑道极致，曾自封修为，以凡人之身历经百场死斗。
西面，一个赤裸上身、浑身刻满金色梵文的魁梧僧人大步前行。他手中提着一根碗口粗的乌金禅杖，杖头挂着的不是佛铃，而是九颗狰狞的骷髅头。西漠佛国，“斗战尊者”金刚怒——元婴初期，天骄榜第五，佛门护法一脉，以战悟佛，以杀止杀。
北面，则是一个笼罩在血色雾气中的身影。看不清面目，只能隐约看出是女子轮廓。她所过之处，地面的枯骨会自动拼接成骷髅战士，为她开路。那是北冥魔宗的血雾圣女，一个神秘而危险的对手。
除此之外，还有七八个金丹巅峰到元婴初期的修士，个个气息彪悍，显然都是为战仙传承而来。
“果然都来了。”叶凡并不意外。
三日前，陨星城突然疯传“战神陵即将开启”的消息，他就知道是有人在暗中推动。现在看到这些人齐聚，更证实了他的猜测——有黑手在故意制造竞争，想借他人之力消耗甚至杀死他。
但无所谓。
战仙传承，本就该在战斗中获取。
叶凡迈步走向骨门。
他的动作立刻引起了注意。
“叶凡？”剑痴风无痕停下脚步，眼中闪过凌厉剑意，“天骄榜第三，九转金丹……你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斗战尊者金刚怒则哈哈大笑:“小娃娃，金丹期也敢来争战仙传承？就不怕被这里的战意碾碎神魂？”
血雾圣女没有说话，但周围的骷髅战士同时转向叶凡，空洞的眼眶里燃起血色火焰。
面对三位元婴天骄的注视，叶凡神色平静:“战仙传承，有缘者得之。能不能拿到，试过才知道。”
“有胆色！”金刚怒抡起禅杖，“那就让佛爷先试试你的成色！”
他一步踏出，地面崩裂！禅杖带着风雷之势砸向叶凡头顶，那九颗骷髅头同时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啸——这是“九幽摄魂音”，专攻神魂！
叶凡不闪不避，抬手一拳迎上！
拳出瞬间，战仙道种疯狂震颤，血色战纹从眉心蔓延至整条手臂。他的拳头变得赤红如血，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战纹，仿佛那不是血肉，而是由无数战斗意志凝聚的实体。
“轰——！！！”
拳杖相撞，爆发的不是金铁交鸣，而是……战意对冲！
叶凡连退七步，每一步都在地面踏出深坑，嘴角溢血。但他眼中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刚才那一击，他清楚感受到了战仙道种的“兴奋”，那是一种渴望战斗、渴望磨砺的本能。
金刚怒也退了半步，脸上露出讶异:“好纯粹的战意！小子，你修的是什么功法？”
“你很快就会知道。”叶凡擦去血迹，身形如炮弹般冲出！
这一次，他主动进攻。
不是术法，不是神通，而是最原始的拳脚。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战仙道种的意志，简单、直接、暴烈，却又蕴含着某种大道至简的韵律。
金刚怒起初还带着戏耍的心态，但三招过后，脸色就变了。
因为他发现，叶凡的战斗方式……在进化。
第一拳还略显生涩，第二拳就有了三分火候，第三拳已然纯熟。更可怕的是，叶凡的拳意中，开始融入他自己的理解——不是单纯的模仿战仙，而是在战仙的基础上，走出自己的路。
“战心通明……你竟然摸到了门槛？”金刚怒震惊。
所谓战心通明，就是能在战斗中不断学习、进化，最终形成独一无二的战斗风格。这需要极高的战斗天赋，更需要一颗纯粹为“战”而生的心。
叶凡没有回答。
他沉浸在一种奇妙的状态中。
四周的一切都慢了下来:金刚怒的禅杖轨迹、风无痕的剑气余波、血雾圣女操控的骷髅、甚至空气中战意的流动……全都清晰可见。
他的身体在本能地做出反应，而意识则如同旁观者，冷静分析着每一处细节。
这就是……战心通明的雏形？
又是一次硬撼。
叶凡倒飞出去，撞碎了三具悬浮的残破战车。但他立刻翻身而起，眼中的战意更加炽烈。
“还不够。”他看向金刚怒，“继续。”
金刚怒眼神复杂:“小子，你确实有资格争传承。但光有战心还不够——战仙之道，最终要看你能在绝境中爆发出多强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周身梵文全部亮起！
“接下来这招，是佛爷参悟三百年的‘怒目金刚·降魔杵’。接得住，你过关；接不住……死。”
禅杖高举，九颗骷髅头脱离飞出，在空中组合成一柄巨大的白骨降魔杵虚影。虚影凝实的瞬间，整片荒原的战意都被引动，向降魔杵汇聚！
这一击，已经触摸到了元婴中期的门槛！
远处，风无痕握紧剑柄，随时准备出手救援——他不是在乎叶凡生死，而是不想让一个有趣的对手这么早退场。
血雾圣女也稍稍后退，似乎想看看叶凡的极限。
而叶凡……
他闭上了眼睛。
不是放弃，而是……倾听。
倾听体内战仙道种的脉动，倾听这片古战场上残留的战意，倾听那些死去战士不屈的呐喊。
然后，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
看到三万年前，那个顶天立地的身影，独自面对百万魔军。他浑身浴血，战甲破碎，但眼中的战意从未熄灭。他的拳，可以粉碎星辰；他的吼，可以震裂虚空；他的意志……可以贯穿古今。
那就是战仙。
是为战而生，为战而死，战斗到最后一刻也不曾后退的……战神。
“原来如此。”
叶凡睁眼。
眼中，血色战纹如火焰般燃烧。
他摆出了一个奇怪的起手式——不是拳，不是掌，而是一个……拥抱的动作。
拥抱战斗，拥抱伤痛，拥抱死亡。
然后，向前一步。
这一步踏出，他身后浮现出一尊模糊的虚影。虚影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出是个赤膊的魁梧汉子，手中无剑无兵，只有一双铁拳。
“战仙……意志投影？”金刚怒瞳孔收缩。
叶凡没有回答。
他只是握拳，然后……出拳。
很慢。
慢到连远处的金丹修士都能看清轨迹。
但金刚怒却感觉自己被锁定了——不是空间锁定，而是“因果”锁定。这一拳已经打出，就注定会命中，无论他怎么躲，怎么挡，都避不开。
因为这是……战仙的拳。
蕴含着“必中”意志的拳。
“吼——！！”
金刚怒咆哮，降魔杵全力砸下！
拳与杵，在半空中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轻微的“噗”，像气泡破裂。
然后，白骨降魔杵虚影……碎了。
九颗骷髅头重新飞回禅杖，但表面布满了裂痕。金刚怒本人则倒飞出去，撞在骨门上才停下，口中鲜血狂喷。
全场死寂。
连风无痕都松开了剑柄，眼中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
叶凡收回拳头，虚影消散。
他看向骨门——门后的景象，已经清晰可见。
那是……一片凝固的战场。
时间在这里停止了。冲锋的战士永远定格在踏出脚步的瞬间，射出的箭矢悬浮在半空，战马扬起的蹄子还未落下。而在战场最中央，一个高大的身影拄着断剑单膝跪地，头颅低垂，但脊梁挺直如枪。
战仙遗骸。
而在遗骸上方，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赤红如血的光球——战仙道种本体。
“第一关……过了。”
古老的声音在战场上空回荡:
“进入者，踏过战场，来到吾面前。若能在吾残存意志下……支撑一炷香。”
“便可得吾传承。”
话音落，凝固的战场……活了。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冲锋的战士发出怒吼，箭矢如雨落下，战马奔腾如雷。
叶凡深吸一口气，踏入战场。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