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城，万宝楼顶层的密室。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青石地面上铺开一片银霜。叶凡盘膝坐在玉榻上，面前悬浮着三样东西:已经修复完整的银色锁链虚影(阵皇封印残留)、世界之种(造化道种载体)、以及一枚刚从阵皇传承记忆中提取出的——血色战纹。
战纹只有指甲盖大小，形似滴落的血珠凝固而成，表面却镌刻着无数细密到肉眼难辨的微型符文。这些符文不是文字，而是一招招战技的“意境”凝练，光是盯着看久了，都会感到一股撕裂苍穹的战面而来。
“战仙师尊留下的线索……”叶凡以神心探查。
血色战纹中封存的信息很简单:一个坐标句警告。
坐标指向归墟第五层“战神陵”——那是上古时期，战仙与百万魔族大军决战的古战场遗址，战后被他以大神通封印成独立空间，作为传验之地。
警告则只有八个字:“非战心通明者则死。”
“战心通明……凡沉吟。
这不仅仅是战斗天赋，更是一种“道心”境界。要求修士对战斗有纯粹的热爱与理解，不为杀戮而战，不为利益而战，只为“战”本身而战。这种心境，与叶凡的医者仁有冲突。
“但必须去。”他收起战纹，“五道归一，缺一不可且……”
他想起了摇光星君的话:战仙道种在战神陵深处沉睡，必自唤醒。
窗外传来轻叩击声。
“叶道友，是我。”慕清雪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一丝犹豫，“方来吗？”
叶凡挥去禁制。
门开了，慕清雪端着托盘走进来。她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裙，长发用玉簪松松挽着，少了些圣女的清冷，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托盘上是一壶灵茶，两碟的点心。
“看你房间灯还亮着，想着你可能在调息，就泡了壶‘清心凝神茶’。”她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动作轻柔，“是星剑阁特产的‘九叶星兰’所制，对修复神识损奇效。”
叶凡确实需要。连续经历大战、接受阵皇灌顶、操控神殿迷宫，他的神识近枯竭。
“多谢。”他接过茶盏，轻抿一口。温润茶汤入喉，化作清凉气流直冲识海，疲惫感顿解三分。
慕清雪在他对面坐下，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今日之事……多谢你救我们。若非你及时掌控迷宫核心，我们恐怕都困死面了。”
“互相扶持而已。”叶凡摇头，“若非你们牵制尸傀宗，我也无法专心封印。”
又阵沉默。
慕清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良久，她才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叶凡:“离开迷宫前，阵皇前辈消散时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五道归一，对抗归墟主宰……这的吗？”
叶作微顿。
他本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个秘密，但当时情况紧急，阵灵并未避讳。既然慕清到了……
“是真的。”他放下茶杯，“但此事牵扯太大，知道的人越好。”
“我明白。”慕清雪点头，“星剑阁的古老典籍中，其实也有零星记载。三万年前，星空深处确实爆发过一场波及诸天万界的战争，五位仙帝陨落，归墟之名由此而来。只是没想到……传承会落身上。”
她顿了顿，忽然起身，对叶凡郑重一礼:“星剑阁第七十二代圣女慕清雪，以星辰大道立誓:今日所知一切，绝不外泄。若有违背，道基崩毁，神魂星寂。”
星光自她眉心透出，化作一枚誓言符文没入虚空——这是星剑阁最重的“星誓”，一旦违背，誓言刻应验。
叶凡动容:“你不此……”
“必须如此。”慕清雪直起身，眼神坚定，“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诸天万界。既然命运选择了你作为对抗归墟的希望，那我……愿尽绵薄之力。星剑阁传承万年，底蕴虽不及上古，但在情报、资源、人脉上，或许到你。”
她取出一枚星辰玉佩，双手奉上:“这是圣女令，持此令可调动星剑阁在各大界域的一切力量。虽然现在可能用不上，但日后……或许会有需时候。”
叶凡看着那枚流光溢彩的玉佩，没刻去接。
“为什么？”他问，“你我相识不过数日，为何要做一步？”
慕清雪睫毛微颤，别过脸去:“就当是……报恩吧。你救了我，救了顾师兄他们，救了整个探索队且……”
她声音轻了几分，几不可闻:“而且我相信你。相信你能做到五位仙帝都未能的事。”
密室再入寂静。
只有月声流淌。
最终，叶凡接过了玉佩:“我收下。但有一句话要说在前面——这条路九死一生，甚至可能十死无生。你若牵涉太深，星剑阁也可能被漩涡。”
“星剑阁创立之初的誓言，便是‘护佑苍生，守望星海’。”慕清雪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若能为终结归墟之祸尽一份力，纵使宗门倾覆，无悔。”
这一刻，叶凡在她眼中看到了与月璃相似的决绝——那是明知前方是深渊，依然选择的勇气。
“对了。”慕清雪想起什么，“还有一事。你离开后，月璃仙子来找过我。她似乎……也要离开城了。”
“去哪？”
“南疆，巫圣山。”慕清雪道，“她说既然有时光仙藤在手，要尽快回去救师尊。临行前托我转告你——‘五道归一之路，珍重。待师尊脱困，她必来助你。’”
叶凡点头。月璃的性子他了解，决定的事不会更改。
“还有这个。”慕清雪又取出一卷兽皮，“这是月璃仙子留下的，说是从巫族古籍中翻到的，关于‘战神陵’的记载。或许对你有用。”
叶凡展开兽皮。
上面是巫族特有的象形文字，配以简单图示。大意是说，战神陵的入口并非固定，而是会在归墟第五层随机出现，每次开启仅维持三天。要找到入口，需要“战意共鸣”——也就是自身战意足够强烈时，会感应到陵墓的召唤。
更关键的是，战神陵内部不是简单的传承考验，而是一处“时间凝固”的战场。里面的战士、敌人、乃至战仙本人，都保留着战死前一瞬的状态。闯入者需要亲身参与那场上古决战，在战斗中领悟战仙之道。
“亲历上古决战……”叶凡眼神凝重。
这比任何阵法、幻境都危险。那是真正的战争，稍有不慎就会真的死在里面。
“你需要帮手吗？”慕清雪问，“我可以……”
“不。”叶凡摇头，“战仙传承要求‘战心通明’，外人插手反而可能引发变故。而且，我已有计划。”
他确实有计划。
在获得神殿迷宫控制权后，他发现自己多了一项能力——可以短暂调用归墟各层的“法则投影”。虽然威力不足本体的百分之一，但足够应付大部分情况。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梳理五枚道种的关系，为接下来的融合做准备。
“我三日后出发。”叶凡收起兽皮，“在此之前，需要闭关调整状态。”
慕清雪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了。若有需要，随时传讯。”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中的叶凡，欲言又止。最终只轻声道:“保重。”
门轻轻关上。
叶凡重新盘膝坐好，却没有立刻入定。
他取出五枚道种的虚影，在面前一字排开:药魂(青)、毒医(紫)、阵皇(银)、战仙(红)、造化(混沌)。
五色光华交相辉映，隐约有融合的趋势，但总是差最后一步。
“到底缺什么……”叶凡皱眉沉思。
药魂主生，毒医主死，阵皇主时空，战仙主杀伐，造化主创造——五种大道看似互补，实则内核有根本冲突。尤其是“生”与“死”、“创造”与“杀伐”这两对矛盾，不解决的话，强行融合只会引发道基崩坏。
“或许，答案在战神陵。”叶凡收起道种虚影，“战仙师尊既然留下传承，必然考虑过五道归一的问题。在他战斗的地方，或许能找到线索。”
他闭目入定。
识海中，开始推演进入战神陵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方案。
同一时间，陨星城地下三百丈。
一处完全由白骨垒砌的密室中，三盏魂灯静静燃烧。突然，左侧那盏——代表蚀心圣女的魂灯——噗的一声熄灭了。
看守魂灯的黑袍老者猛地睁眼。
他盯着那盏熄灭的魂灯看了许久，干枯的手指在面前的水晶球上划过。球面浮现出模糊的画面:神殿迷宫、阵皇虚影、银色漩涡……最后定格在叶凡脸上。
“种子……成长得比预期快。”老者嘶哑低语，“蚀心那丫头，死得不冤。”
他身后，阴影中传出另一个声音:“要派人截杀吗？趁他还没完全成长起来。”
“不。”老者摇头，“归墟主宰有令:让种子继续生长。等他集齐五道，即将归一的那一刻……才是最佳的收割时机。现在杀他，道种会重新散落，又得等三万年。”
“那就这么放任不管？”
“当然不是。”老者眼中闪过诡光，“种子需要磨砺，我们就给他磨砺。去，把‘战神陵即将开启’的消息，散给所有该知道的人。特别是……‘天剑圣地’那个剑痴，还有‘西漠’那个战斗狂僧。”
阴影中的声音了然:“借刀杀人？”
“不。”老者笑了，笑容阴冷如毒蛇，“是‘养蛊’。让这些所谓的天骄去争、去抢、去逼出种子的所有潜力。等他击败所有人，站在巅峰时……我们再出手，摘取最完美的果实。”
“高明。”
“去吧。另外，通知幽冥渊那边，‘蚀魂计划’第二阶段可以启动了。归墟主宰很期待……看到种子面对‘绝望’时的表情。”
阴影消散。
密室重归死寂。
只有老者盯着水晶球中叶凡的影像，喃喃自语:
“五位仙帝，你们以为选了传人就能翻盘？可惜啊……这颗种子从发芽开始，就注定是我们收割的庄稼。”
“尽情成长吧，叶凡。”
“等你最鲜美的时候……我们会来品尝的。”
窗外，夜色渐深。
陨星城依然灯火通明，修士往来如织。没人知道，一场针对叶凡的庞大阴谋，已经悄然展开。
而三天后，战神陵的入口，将汇聚整个归墟最顶尖的年轻强者。
那将是一场真正的……生死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