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车撞开铁门,季延的手始终按在启动杆上。车身冲出的瞬间,与铁门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火花四溅。他没有松手,油门踩到底,车轮碾过碎石和断裂的钢筋,速度表直接飙至极限。
外面并非沙地,而是一片坚硬的荒土。风势猛烈,远处视线模糊。还没等他看清前方路况,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阿澈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撞上了安全带。他望向窗外,声音微颤:“下面有东西。”
话音未落,一只沙虫破土而出。它的外壳呈黑褐色,如同隆起的岩石。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接连浮现。它们从四面八方钻出,数量迅速增多,行动整齐划一,不似野兽本能,倒像是被某种意识操控着。虫群越聚越多,化作一道黑色浪潮,朝轨道车席卷而来。
季延抬起左手,手表亮起蓝光,一行文字浮现:【检测到高危生物集群,建议启动电磁炮防御模块】。他立即伸手摸到控制台下方的按钮,用力按下。车顶装甲板滑开,一门小型火炮缓缓升起,自动锁定前方目标。
“坐好。”他说。
电磁炮连续发射三次。炮口迸发白光,三只体型最大的沙虫头部瞬间炸裂,残骸四处飞散。虫群中央出现短暂空隙,轨道车趁机冲出包围。后方虫群迅速填补缺口,继续追击。
阿澈趴在窗边,目光落在地上一具死去的沙虫身上。它的背壳裂开,露出一个编号:Sp-07-beta。他认得这个编号——冷冻舱里那些孩子的身上,贴着同样的标签。那些孩子不是意外死亡,而是实验失败的产物。
“这些……不是真正的虫子。”他低声说,“是‘种子计划’失败后的残留物。”
狂风拍打着车窗,车辆在坑洼的地面上剧烈颠簸。季延一手紧握方向盘,另一只手调整火炮角度。每一次射击都消耗大量电力,电量条正不断下降。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车厢内。不是广播,也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没错!你们现在踩着的,是旧世界最后的遗存!”
季延瞳孔一缩。这声音他听过——是周崇山。
阿澈忽然捂住胸口,木牌开始发烫。他咬牙撑住座椅,额角渗出冷汗。季延侧目看了他一眼,立刻伸手将他按回座位:“别看外面,他在找你。”
他自己却紧盯后视镜。一只沙虫张开巨口,一条透明触手从中探出,在空中摇曳。那触手猛然甩出,直扑车尾而来。
季延猛打方向,车身旋转半圈,借惯性甩开了攻击。电磁炮再次充能,击爆两只逼近的沙虫。虫群暂时退却,但并未散去,反而重新集结。
“她教你的不只是射箭。”季延低声道,“还教你如何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他调出“方舟”系统的地图。屏幕上显示东北方向有一处地下建筑残骸,结构尚算完整,可能是废弃仓库。那里没有信号,也无生命迹象,适合藏身。
“我们去那儿。”他说。
阿澈点点头,手仍按在发烫的木牌上。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指向地图一角:“那边……我有种熟悉的感觉。”木牌微微震颤,与地图上的某一点产生共鸣——那是“种子计划”的一个曾用节点。
季延确认路线,迅速调转车头。轨道车在虫群中强行转向,车轮打滑,几乎侧翻。他稳住车身,全速前进。沙虫紧随其后,不断破土跃起发动袭击。电磁炮一次次开火,但间隔越来越长——电量即将耗尽。
导航提示距离目标还有两公里。虫群再度发起冲锋。七八只沙虫同时腾空,从不同方向扑来。季延打出最后一次电磁炮,贯穿中间那只的头颅,其余则靠急转规避。车身剧烈晃动,防护罩能量条彻底归零。
最后一波攻击过后,轨道车冲入一片倒塌的建筑群。前方出现一个半埋于地下的通道入口,大半被沙石和断墙封堵。季延毫不减速,直接撞开障碍,冲了进去。车身刮擦两侧墙壁,发出尖锐噪音,最终停在一个封闭空间内。
他立即关闭入口,启动密封程序。车内灯光转暗,警报闪烁不停。空气过滤系统开始运转,隔绝外部尘埃。门外虫群徘徊不去,却未再闯入。
季延松开方向盘,转身查看阿澈。孩子坐在座位上,呼吸急促,脸色苍白。他从后备箱取出医疗包,打开照明灯,准备检查。
“你还好吗?”他问。
阿澈先点头,又摇头:“胸口……闷。”
季延掀开他的衣领,看到皮肤下闪过一道金线。他皱眉,打开“方舟”系统,将探头对准阿澈的血样。
屏幕亮起,数据快速滚动。几秒后跳出红色警告框:【检测到解药中含有追踪芯片】。
季延的手僵住了。
他想起出发前给阿澈注射的那一针——那是主控室唯一一支标有“抗变异体感染”的解药。他们曾以为那是救命之物。
如今才明白,正是它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他立刻起身,翻出工具箱,取出手术刀和镊子。灯光下,他的手稳如磐石,动作熟练。必须尽快取出芯片,否则虫群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可能会疼。”他说。
阿澈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季延用酒精擦拭孩子手臂内侧,找到血管附近最明显的凸起。刀尖轻轻划开皮肤,血液渗出。他用镊子小心分离组织。
就在芯片即将被夹出的刹那,阿澈忽然身体一颤,木牌剧烈震动。季延抬头,看见他的双眼泛起金光,嘴唇微动,似乎听见了什么。
“怎么了?”他问。
阿澈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车门外,眼神变得陌生而遥远。
季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通道外的沙地上,几只沙虫正在后退。它们不再杂乱无章,而是整齐有序地让出一条通道。
接着,一只更大的沙虫从地下缓缓升起。它比其他个体庞大得多,背壳完整,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宛如电路图。它的头部裂开,从中浮现出一个人形。
透明的身体,苍白的脸庞,喉结微微颤动。
是周崇山。
他立于虫背之上,目光穿透玻璃,直直望进车内。
季延紧握手中的镊子,芯片仍卡在阿澈皮下。
周崇山开口了,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来,而是直接响彻在他们脑海之中:
“你以为你逃掉了?”
“你带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放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