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金色的纹路从他背部蔓延至脖颈,皮肤下仿佛有某种东西在游走。季延想要上前扶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白幽站在阿澈身前,手中握着短刀,目光紧紧锁定周崇山。主控室内红灯不断旋转,刺耳的警报声持续回荡。周崇山的手按在主控台的屏幕上,黑色液体顺着管道缓缓流入地下。
季延低头,看见地上散落着几张纸页——是他刚才翻阅日志时掉落的。他伸手去捡,指尖触碰到最下方那张时,纸背竟浮现出一行字迹。
他迅速将纸翻过。这是研究员日志的最后一页,字迹潦草,显然写得极为仓促。
“如果实验失败,请把孩子交给白鹰组织。”
他的视线立刻落在白幽的左臂上。那里有一个机械鹰的纹身,展翅欲飞,线条清晰分明。
“你……”他声音微哑,“你是白鹰的人?”
白幽没有动作,也未回应。她依旧盯着周崇山,但手指却微微松了些。
“我不知道。”她终于开口,“养父临终前只说这纹身是接头用的,可我从未遇见过能认出它的人。”
季延望着她,又低头看向那行字。白鹰组织——他在旧资料中曾见过一次,是“种子计划”分裂而出的秘密团体,专门保护实验体的孩子。后来被系统彻底清除,再无踪迹。
可如今,这字迹为何会重现?
他抬头看向阿澈。孩子的体温正在升高,身上泛起微弱的光晕。这些字,似乎正是因他而显现。
记忆恢复的条件——血脉共鸣。
这个念头刚浮现,阿澈突然闷哼一声,双手抱头,整个人蜷缩下去,额头抵住地面。
“啊——!”
一声痛喊在主控室炸开。
紧接着,空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并非投影,也不是幻觉,而是一段真实影像,直接悬于半空。
一间整洁的实验室里,一对夫妻站在操作台前,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男人穿着白大褂,右耳后有一颗小痣;女人双眼泛红,手中握着一支注射器。
她缓缓将针头刺入婴儿的脖颈,动作轻柔,仿佛生怕弄疼了他。
男人从胸口取出一块星形木牌,轻轻放入婴儿的襁褓中。他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阿澈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
“那是……我爸妈?”他低声问道。
无人应答。
季延凝视着那对夫妻的面容,心头一震。他曾于血清室见过类似的照片,当时以为只是普通研究员。如今才明白,他们是自愿参与实验的父母,而非被迫执行命令的工具人。
白幽缓缓转身,目光在阿澈与自己手臂上的纹身之间来回游移。那只机械鹰的图案,与日志末页的印章完全一致。
“他们想让你活下去。”季延轻声道,“所以留下了木牌,也埋下了接头的方式。”
阿澈的眼泪滴落在木牌上。碎裂的表面忽然泛起金光,光芒如水流般沿着地面蔓延,直至抵达白幽脚边。
她的复合弓静静躺在一旁,箭弦先前被章鱼扯断,只剩半截挂在弓臂上。
当金光触及断弦的瞬间,断裂处开始自动愈合。纤维重组,绷紧成线,发出一声轻响。
弓,修好了。
白幽弯腰拾起它,指尖轻抚弦面。手感一如往昔,甚至更为稳固。
“这是……”她抬头望向阿澈。
孩子已坐倒在地,呼吸趋于平稳。金色纹路仍遍布全身,却不再扩散。他抬眼看着她,眼神清澈如水。
“姐姐……”他轻声唤道。
这两个字,让白幽心头猛然一颤。
她未言语,只是将弓背回肩上,默默站到了他身旁。
季延起身,望向主控台。周崇山仍在操作,屏幕上的进度条继续跳动。
【基因链激活进度:75%】
时间所剩无几。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日志残页,又望了望阿澈胸前的木牌。父母留下的不只是血脉,还有传递信息的途径。那支注射器中的液体,或许并非普通药剂,而是承载记忆的载体。
否则,阿澈不会在此刻看到那段影像。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周崇山忽然开口,未回头,“一段记忆,改变不了结局。阿澈的身体承受不住完整的觉醒,即便他知道真相,十分钟内也会崩溃。”
季延不予理会。他走到白幽身边,压低声音:“你信我吗?”
白幽看了他一眼。
“你说。”
“待会我要动手,别管我做什么,你只需守住阿澈。若我倒下,立刻带他离开,不要回头。”
白幽皱眉:“你要干什么?”
季延沉默不语。他抬起左手,按下腕表按钮。方舟系统仍在自检,界面闪烁不停。他强行切入底层菜单,找到“能量引导协议”。
上次靠液氮与钨丝切割,这次却无工具可用。
但他还有阿澈刚刚释放的能量。
那不是电流,也不是热量,而是携带着记忆的生命信号。若能将其导入系统,或可干扰主控台的进程。
前提是,有人愿意充当导体。
他看向阿澈。孩子闭着眼,似已沉睡,但胸前的木牌仍在发烫。
季延深吸一口气,伸手朝主控台的数据接口探去。
白幽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你想用自己的身体引电?”
季延停下动作。
“我没有别的办法。”
“让我来。”
“不行。”
“为什么?”
“你比我要重要。”他直视她的眼睛,“阿澈需要你。这纹身不是装饰,你是他们计划的一环。我只是个修东西的,换谁都可以。”
白幽盯着他,忽然冷笑一声。
“少来这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每次有危险,你都把自己往前推。可你也得明白,我能战斗,也能做决定。”
她松开手,转身走向主控台另一侧的数据口。
“我就站这儿。你要是敢乱来,我就先把你打晕。”
季延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低头查看腕表,启动扫描。系统终于响应,投射出一条虚线,连接阿澈、木牌、能量路径与主控台核心。
路线通了。
只差一人,将这条线路接上。
他正要伸手插入接口,阿澈忽然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瞳孔不再是金色,而是纯粹的漆黑。
“别碰那个口。”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季延停下手。
“爸爸说过……一旦接入外部系统,就会触发清除程序。他们会销毁所有副本。”
“谁是他们?”白幽问。
阿澈望向主控台的方向,眼神空茫。
“系统本身。它不想让人知道真相。”
主控室的灯光忽闪了一下。
屏幕上的进度条骤然加速。
【基因链激活进度:78%】
周崇山笑了。他转过身,注视着三人。
“你们还在纠结这些小事?真相早已湮灭。过去死了,未来由我书写。阿澈只是开始,而你们——”
他抬起手,戒指裂开,触须迅速攀上天花板。
“不过是陪葬品罢了。”
话音未落,阿澈突然站起。
他一步跨到季延面前,伸手按在对方手腕上。
木牌骤然亮起。
金光顺着两人的手臂奔涌而出,直冲数据接口而去。